她迅速脱下湿衣服,将身上擦干,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到屏风外,对素云说:“帮我梳头。”

素云见她没泡澡有点意外,但谨遵奴仆的本分,什么都没说,过去拿着梳子和毛巾,一边帮许殊梳头,一边帮她将头发绞干。

等许殊头发半干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锦心的声音:“薛夫人,廖夫人带着廖姑娘前来拜访。”

许殊隔着门说:“请她们进来。”

锦心推开门,一个三十多岁眼角有着细纹的富态妇人拉着一个单薄的小姑娘进来。

“薛夫人,谢谢你救了小女一命!”廖夫人进门就感激地说,还顺手推了一把女儿,“小四,快谢谢薛夫人。”

小姑娘双腿一弯,跪下给许殊磕了三个响头,脆生生地说:“谢谢薛夫人的救命之恩。”

许殊仔细端详了廖姑娘几眼,她长得眉眼如画,皮肤很白,秀秀气气的,颇文静。不过脸上还带着小女儿家的稚气,看起来年龄似乎不大,为了证实这一点,许殊干脆直接问了:“廖夫人,廖姑娘今年贵庚?”

薛夫人笑道:“十四了,来年就及笄了。”

好家伙,难怪太子要想这种损招呢,敢情廖姑娘还没成年,廖家疼爱女儿,肯定不可能答应这么早就将女儿嫁出去。

“光顾着说话了,孩子还跪着呢。廖姑娘快请起,坐下说话吧。”许殊伸手扶起了廖姑娘。

廖夫人笑了笑,委婉地拒绝了:“谢谢薛夫人的好意,不过小四受了惊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准备回去了,所以先来给薛夫人道声谢,改天再递帖子,登门拜访。”

时间这么晚,又是宫里,确实不宜多谈,许殊点头:“还是廖夫人考虑周全。四姑娘今晚受了惊,早些回府休息也好。”

“是这个理,薛夫人,那咱们就先回去了。”廖夫人拉着女儿跟许殊道了别。

她们一走,许殊也索性跟锦心表达了去意。

锦心去请示了陆皇后。没多久便捧着一个长长的匣子回来了,然后亲自将许殊送上了马车,临别时,她将手里的匣子递给了许殊:“听说夫人比较喜欢美玉,娘娘特意挑了一款玉如意给夫人压压惊。”

许殊揭开盖子,一柄精致的玉如意躺在匣子中,玉身泛着温润的光芒,这么大块的美玉可不易得。皇后动辄就送她这么贵的好东西,是打算拿钱砸她吗?

许殊微微一笑,盖上盖子道:“替我谢谢皇后娘娘,锦心姑娘请留步。”

因为出了这场风波的缘故,今晚的中秋宴也提前结束了。回去的路上,许殊看到了不少其他官员和家属的马车。

一场好宴就这样戛然而止,估计今晚又有人睡不着觉了。

她所料不错,又一次谋算落空的太子回了东宫就摔东西,瓷杯、瓷瓶碎了一地,他犹不解气,恨恨骂道:“这薛家真是邪门了,总坏孤好事。”

他每看上一个姑娘,就被薛家截胡。

东方先生拿着调查结果进来:“坏殿下好事的可不是薛夫人,而是中宫那位。这是今晚薛夫人的行踪,她喝酒喝多了,要去净房,福寿宫有四处净房,挨着荷花池的那一处是距正殿最远的,宫女偏生在那个巧合的时间点,将薛夫人引了过去。除了宫里那位,谁还有个这个能量。”

“又是那个狐狸精!”太子气得磨牙,恨恨地说,“当初就不该将这个蛇蝎妇人扶上去。”

东方先生不作声。当初太子失宠,虽有嫡长子之名,却无母亲护佑,不得圣宠,迟迟未被立为储君,处境并不好,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谈不上谁欠谁。

太子恼恨可以,但为此失智就不值得了。东方先生诚心实意地劝道:“殿下,你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圣上亲封的太子,即便齐王和皇后小动作再多,只要不失了圣心,圣上无废储之意,他们便越不过去。因此,依属下之见,殿下这段时日不若什么都不做,明日便返回皇陵。齐王与皇后也不是铁板一块,不过是现在有了共同的目标,暂时合作罢了,咱们一退出,他们自会斗起来。”

太子眉头拧了起来,不大乐意。皇陵清冷森严,有的都是刻板的守墓人,伺候的下人也极少。从小锦衣玉食的太子如何甘愿在那里受苦,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势力被齐王侵吞?

所以他这次回来就没想过再回去。圣上痴迷炼丹,不管国事,只要不耽误他炼丹,他都很好说话,太子便是借机赖在京城,他也不会管的。正是摸准了圣上的性格,太子才起了小心思。可现在东方先生却让他明天回去,还在那死人堆再呆满一个月。

东方先生一瞧就明白了太子的想法,语重心长地说:“殿下,守皇陵实乃孝顺,此事不能推脱,日后说起了,皇上也记得你的孝心。殿下为储君,天下之表率,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被人暗暗记住。现在圣上是不会计较,可万一那日殿下若失了帝心,这些都会成为敌人攻诋您的把柄。”

太子虽还有不甘心,但到底把东方先生的话听了进去:“孤听先生的便是,明日就返回皇陵。朝中之事就有劳先生盯着了,若有变故,先生一定要及时通知孤。”

“殿下放心,每日京中发生的大小事,属下会整理好,让人给殿下送过去。”东方先生拱手道。

次日许殊听说太子一大早就乖乖乘有太子府徽记的马车出了城门,去了皇陵,有些意外:“他倒是学聪明了。”

还以为他会不死心,又想出什么法子折腾呢,谁料今天这么老实。

不过太子一系最近被齐王和陆家这边的势力搞得焦头烂额,短期内,太子应该无暇找薛家的麻烦,许殊乐得轻松,关起门来准备过几天悠闲的日子。

时间一晃就道了八月底,院子里的桂花掉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桂花的清香味。素云带着丫鬟将前几日收集起来的桂花做成好吃的桂花酥。

许殊吃着香脆的桂花酥时,薛煦州的信也来了。这是他回京后的第二封信。

许殊拆开信一看,原来是陆瑶在八月初的时候早产了,如陆瑶及陆家所愿,她生下了薛家的长孙。孩子虽是早产,但陆瑶怀孕中前期营养充足,又已满了九个月,所以小孩挺健康的。不过西北苦寒之地,冬天寒风像刀子一样,这样的情况下养孩子,还没仆人搭把手,不知道从小娇养的陆瑶能不能适应。

许殊看了信也不打算管,考验他们爱情的时候到了。她倒要看看,半夜醒来喂好几次奶,还要用刺骨的冷水给孩子洗尿布,操持一日三餐,拮据过日,时间一长,他们还能不能相守!

薛煦州也识趣,在信上绝口不提陆瑶,只说了孩子的生日性别和名字。他给孩子起名叫陆恕。

这个名字听起来挺怪异的,也没有遵循陆家下一辈起名给规则,连下一辈分的字都没带。旁人可能不懂,但许殊明白,薛煦州认为拥有两世记忆的他和陆瑶都是罪人,是薛家、许家、陆家三族的罪人,身上背负着好几百条人命。因此给孩子起名一个“恕”字,意寓恕罪,也是提醒他和陆瑶。

不管大人犯过什么错,刚出生的婴儿总是无辜的。许殊放下信,让人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厚实的棉袄和包被送过去,天气凉了,西北的冬天更冷,小孩子得多注意保暖,别感冒了,现在可是一个风寒就可能要人命的时代。

将东西送出去的第二日,廖家差人送了帖子上门,说是廖夫人要带着四姑娘上门拜访。

许殊知道,这才是廖家正式的感谢,回了廖家话,然后让崔管家准备一些招待客人礼品。

两日后,廖夫人带着礼品和廖四姑娘登门。

“薛夫人,早说要来拜访你,只是有点事一直耽搁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见面廖夫人就客客气气地说。

许殊笑着招呼她们喝茶吃点心:“不急,什么时候来都是一样的,薛家的大门一直为廖夫人和四姑娘敞开着。”

廖夫人指着女儿说:“叫什么四姑娘,这丫头的命都是夫人救的,你唤她四丫头便行了。”

“廖夫人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许殊放下茶盏,浅笑道。

廖夫人摆手:“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来说却是救命的大恩,说你是这丫头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薛夫人就莫要推辞了,咱们家商量过后,感觉什么都没法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若夫人不嫌弃,就收了这丫头做义女,以后她就是夫人的闺女,夫人有什么需要差遣的,尽管叫她便是。夫人意下如何?”

许殊很震惊。

这认干亲以后就是实打实的亲戚,逢年过节都要当正经亲戚走动的,比出了五服的亲戚都要亲密多了。

廖家还真是实心眼,竟然想出这么一个报恩的法子。

不过这对许殊来说也是一桩求之不得的好事。

要知道廖家可是掌握着东大营指挥权,若是跟廖家结了干亲,以后拱卫京城的两大营指挥都跟薛家沾亲带故了。不说指望他们跟着造反吧,但若太子再像前世那样对薛家动手,他们通风报信甚至是放水总是有希望的。跟廖家交好有益无害,这个人情也不枉费她大晚上的跳水救人。

“廖指挥使也没意见吗?”许殊问道。

廖夫人笑盈盈地说:“这是自然,他要不同意,我能过来吗?要是薛嫂子你没意见,就让这丫头给你磕三个响头,咱们找个吉利的日子,两家坐下来吃顿饭将这事给正式办了。”

干亲等于正式的亲戚,所以认干亲也是要办礼的。廖夫人瞧许殊没反对的意思,称呼都直接换了,以示亲近之意。

“好,廖夫人快人快语,正巧我也挺喜欢四丫头,那这就是咱们的缘分。以后我要多一个乖女儿了。”许殊笑着摸了摸廖四姑娘的头。

廖四姑娘也很高兴,笑得眉眼弯弯的,特别实心眼,扑通一声跪下:“思思给干娘磕头,祝干娘身体健康,福寿安康。”

“好孩子!”许殊招手吩咐素云,“去我屋里,将前几日银楼送的那个盒子拿出来。”

这是许殊前阵子让银楼定做的首饰,本来是准备下个月送给杨丹凝做生日礼物的。这临时认了干女儿,总得送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做见面礼,正好都是十几岁的漂亮女孩子,喜好和审美应该都差不远,先将这一件送给廖四姑娘,回头再给杨丹凝重新准备一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