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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跟着父亲回家,随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也时常会从噩梦中惊醒。”

夏月初听得认真,一想到当年还只有七岁的小孩子,就已经经受了自己如今所经受的全部崩溃、恐惧、茫然和无措,就止不住地心疼。

她抬手抚摸着薛壮的后背,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抚和支持。

薛壮偏头在她耳边烙下一吻,低声耳语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走出来的么?”

“自然想知道,但不管是怎么走出来的,你当年还那么小,都太难为你了。”

“我很小就自己一个人睡了,房里也不像一般大户人家那样还留着乳母和大丫鬟,只有一个值夜的小厮。他当时十四五岁,正是贪吃贪睡的年纪,所以我夜夜被噩梦惊醒,好几天之后才被娘知道。

“娘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后,就把我带到了家中祠堂,指着供桌上列祖列宗的排位,并没有给我讲他们奋勇杀敌的英雄事迹,而是第一次跟我说起他们都是怎么亡故的。”

“薛家的祖祖辈辈,有资格将排位供奉在祠堂中的,就鲜少有寿终正寝的。”薛壮说着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听娘一一说来,我才知道原来人竟然能有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死法,对于薛家男儿来说,能够血染疆场、马革裹尸,就已经是不错的归宿了。还有许多祖先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回来,棺椁里放着的只有些贴身衣物罢了。”

“别这么说,怪吓人的……”夏月初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薛壮还有心思开玩笑。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夏月初故意眨眨眼睛问。

“自然是来不及了!”薛壮捏着她的下巴,惩罚似的重重一口亲在她唇上,这才继续道,“娘跟我说,薛家有许多先祖都死在了暗杀之下,最危险的一次,我们嫡系这一支差点儿绝后,幸好当时留有一名遗腹子,生下来是个男婴,这才勉强维系住了薛家的血脉。

“那天在祠堂里,娘跟我说,对敌人的妇人之仁,就相当于在亲人颈间架上利刃,想要保护自己关心的人,就要坚定地把手里的兵刃对准敌人。

“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没有再做过噩梦,也从未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心慈手软过。”

“但是你跟我不一样,我从小就生在将门,对这些事情即便没见过也早就听说过,你一直都是普通百姓,毫无防备地手上染血,心绪不宁是很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