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窈窕春色 韫枝 4790 字 2022-10-05

听着嘉春的话,小宫女无助地哭道:“嘉春姐姐,潇姜也是没法儿,奴婢知道错了,就算皇上要赐死奴婢,奴婢也认了。只盼着皇上能看在德妃娘娘的面子上,能给奴婢一个痛快的死法,莫像徐美人那般……”

姜幼萤耳朵尖,一听到“徐美人”,脚下一顿。

柔臻转过头,仍是蹙眉,“阿萤,怎么了?你莫不是真想替她背那黑锅?”

姜幼萤停在原地。

一时间,她又想起那晚东风夜来,吹起盘上红绸带,暗红色的布下,是一双血淋淋的手。

丽婕妤、徐美人的尖叫声犹在耳侧。

少女心头一悸。

姬礼,你不能再杀人了。

他愈肆无忌惮,便愈发积累民怨,如今他身处高位、旁人自然不敢多说他一句什么,但只要有人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打下来,自此便是千夫所指。

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猛一转身,柔臻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迈步追她。潇姜还在原地啜泣,低垂着脑袋,手里紧紧攥着那幅图。

一道暗色,有人遮挡住了眼前的光。

乍一抬眸,对方眼底流光溢彩,像看菩萨似的看着姜幼萤。

“幼萤,我就知道你善良,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姜幼萤没接过她的话,伸了伸手,示意对方将那幅刺绣给她。

潇姜疑惑,“幼萤,你要做什么?”

她吩咐了下去,不消一刻,宫女便取来针线。姜幼萤的手极巧,先前在花楼,她无事便在闺阁中刺绣消遣。众人眼睁睁见着,少女略一思索,取出一条暗紫色的线。

穿针引线,竟朝那绣图上刺去。

“阿萤?”

柔臻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了。

少女手指葱长,玉指纤纤,宛若蝴蝶在绣图上翩翩起舞。周围人瞪大了双眼,巴巴看着她来回引线,不知过了多久,姜幼萤取过剪刀,“咔嚓”一下。

绣图之上,一只暗紫色的蝴蝶,栩栩如生。

潇姜“唰”地一下白了脸。

“这……这不大好罢。”

虽说那污渍算是遮住了,可这毕竟是要献给太后娘娘的刺绣,绣图上,正是一樽菩萨。

如此庄严,如此威仪,却无端混入了一只小蝴蝶。

柔臻睨了一眼她,声音冰冷:“那你大可以将针线拆了。”

“不、不拆。”

潇姜赔笑,若真是将线头拆了,这幅画就真算是毁了。

短短数刻,她的心底已有了思量——自己不小心点下的污渍没了,那蝴蝶却是姜幼萤绣的,若是太后娘娘问起,她可以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姜幼萤身上。

毕竟她是个不会辩解的小哑巴。

如此想着,潇姜心中也没有什么负担——皇上待姜幼萤那般好,即便她将那幅画整个烧了,皇上也不舍得责怪她。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后天便是宫宴,各宫都开始着手准备起来。虽是宫宴,参宴的不止是各宫的娘娘,还有那些臣子。姜幼萤心中有些不安,若是自己在宴会上遇见了沈世子……

罢了罢了。

她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驱散。

自己与沈世子又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他送了自己一只镯子,找个机会把镯子还回去就好了。

幼萤开始后悔,为何前些日子要收下沈鹤书的镯子。

还好来意华宫前她就将镯子小心收好,若是被德妃娘娘看见了,那可真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阿萤,小心。”

胳膊上一道力,险险扶住了她向前倾倒的身子。柔臻皱了皱眉,“想什么呢,这般出声,竟也不看路的,当心摔了。”

言罢,又一伸手,将她怀中的东西夺了去。

“这些我一会儿代你给娘娘送去,明日你还要陪娘娘去佛堂,早些回去休息罢。”

宫宴之盛大,除了皇帝要拜宫外的佛庙,就连娘娘大臣们,也要在前一天去万佛宫。

幼萤作为德妃的一品丫鬟,自然也要陪同去。

只是路过后院时,她无意间听见有人在谈论:

“你可知道,后天的宫宴,咱们世子要向皇上求娶一位姑娘。”

“后日宫宴上——此事当真?”

“那还有半分假,我前几日可是亲口听见世子同咱们娘娘说呢。听闻是宫里的宫女,也不知是谁有这般福气,能嫁入世子府,一跃成为主子……”

姜幼萤低着头,假装没听见,匆匆走远了。

回到屋,她莫名心跳得厉害。耳畔似乎还是那两名宫女的对话,让幼萤一下子想起那只海棠玉镯。

不可能。

她攥了攥手边的袖子,深吸一口气,将这个万般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驱散。

沈鹤书遥遥如云间月,而自己是卑贱的鞋底泥,除非对方瞎了眼,才会向皇上求娶她。

幼萤如此安慰着自己,一颗心缓缓放下了。

阖上眼,满脑子都是姬礼的身影。自那日从坤明宫出来后,她便不再是御前宫女,自然也不必每三日去坤明殿见他。

如此一算,已有三个三日。

她整整九天没有见到姬礼。

莫名其妙地,她居然有些想念他。

……

当天晚上,姜幼萤做了一个梦。

梦见周遭是锣鼓喧天,一派喜气洋洋之气,众人喧腾着、欢喜着、叫嚣着,看着那缓缓迎来的花轿。

姜幼萤心中讶异,亦是随之望去,不到片刻,花轿内走下位凤冠霞帔的少女。

少女腰肢纤细,身形袅袅,虽盖着大红盖头,却难掩其倾国倾城之姿。

她还未看见对方盖头下的容颜,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只见着那新郎官被众人簇拥着,朝新娘缓缓而来。

姜幼萤大惊。

这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少年,正是姬礼!

他面上带了些笑,不知是不是烛火映得,少年耳根子居然红了。这是姜幼萤从未见过的姬礼,他拘谨、温柔、害羞,却也小心翼翼。一双手探出袖,他极为细致地扶住新娘的柔荑,只见那柔荑素白温软,一下子便攀上少年修长的指。

十指相扣,琴瑟和鸣。

看着眼前这一幕,姜幼萤忍不住张了张唇,喉咙却被堵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这一对新人,相携走入洞房。

一颗心坠坠的,浑身上下,莫名有些失落感,让她无力垂了垂手。

她在伤心什么?

她在难过什么?

眼前骤然一转,竟是那洞房花烛夜,她怔怔看着眼前二人,姬礼与那姑娘坐在床边,一对红烛映得他面上愈发羞。

“孤……可以掀开了么?”

小姑娘亦是羞涩地点了点头。

姜幼萤浑身一震。

红盖头之下,竟是自己的一张脸!

粉腮桃畔,端的是轻柔昳丽的芙蓉面。

姬礼的面色“腾”地一下又红了。

只见少年握住“姜幼萤”的手,下一刻,有些猴急地将她拉入帐中。帐子有些透,可以让她清清楚楚地看清帐子里面的情形。姬礼手指轻轻拢过少女耳前碎发,小姑娘羞赧地往回缩了缩身子,不经意间,后背已抵在了墙上。

这个姿势,姜幼萤有些熟悉。

谁料,姬礼竟轻轻扶了扶少女的身子,道:“墙上凉,往里面坐些。”

她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被少年一头拉入怀抱。

他抚着她的背,欢喜地有些不知所措:

“阿萤,你不知道,孤有多喜欢你。”

“所有人都拦着孤,不让孤娶你。那群迂腐的老混.蛋……阿萤,孤不是在做梦罢?”

“太子殿下,您没有做梦。”

他的手指情难自禁地剥落少女的嫁衣,那血一般鲜红的颜色,在黑夜中一层层脱落了下来。

“孤、孤是第一次,若是疼,你就……你就咬孤。”

他压下身,将小姑娘紧紧抱住。

“不许推开孤……”

夜色如一泓泛着微波的湖,推动着二人,荡漾开来。

起初,那动静很小,水面一层一层,从湖心淡淡泛开。姜幼萤傻愣愣地站在河对岸,看着二人泛着舟,一时间,面上一片烧红。

她在梦里嫁给了姬礼,还与姬礼……行了那种事!

姬礼亦是将婚衣褪下,随意扔到床边。那一袭长发迤逦,垂在少女面上。

她蒙着眼,被少年推动着,踩在湖水上。

那般青涩,那般蹩脚,甚至有些无所适从。少女忍不住向上捞了一把,却只握住了一片浓雾。

少年从百忙之中抬起头来,柔声问她:“想要什么?”

“手……手……”

他握住她的手腕。

少女手腕轻轻颤栗,五根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姬礼斜斜一瞥,使了些劲儿,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仔仔细细地掰开。

她的身形一僵,猛地仰面,抱住他结实的后背。

“殿、殿下……太子殿下……”

“唤孤的名。”

他的语气中居然带了几分命令之意。

少女没法儿,只得控制着嘴唇的颤抖,柔柔唤出声:

“阿、阿礼……”

修长的手指滑下,一根根,十指交缠在一起。指间绕了许多青丝,带着幽幽的香气。

他再一抬手,抚了抚少女的眉骨。

“大婚之夜,阿萤为何不敢看自己的夫君。”

她紧紧地贴向他,不敢言语。

姬礼轻轻一笑:“害羞么?”

大臣们说,太子殿下性情温柔敦厚,知书达理。举止有度,行为规矩。

那性子虽有些清冷,但对她,却向来是温温柔柔的。

一向不舍得对她说重话。

床榻上的少女从未想过,原来清俊儒雅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有这般……令人面红耳赤的模样。

床前站着的人,更是面红耳赤,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两眼。可她捂得越紧,姬礼的声音竟愈发清晰。

带着些喘.息声,流转于她的耳畔。

阿萤,阿萤……

抱住孤。

抱紧孤。

那声响愈演愈烈,她竟听到了自己的颤唤。幼萤又忙捂住耳朵,映入眼帘的是一番阳春四月景。少年向来是有活力的,他年轻、硬实、热烈,顺时将少女整个身形席卷。

他按住她的手,一点点,掐碎她带着哭腔嘤咛。

“阿萤,不要离开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