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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助者:一切都和现实相反,梦里他是毫无征兆突然提出离婚的那个人,走之前看着我的眼神好像爱已经消失殆尽……像是从来没有爱过、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咨询者:钟先生,您知道梦境都是虚假的。

求助者:我知道,所以现实世界里做出这么残忍的事的人,其实是我。如果可以我不想离开他的……(突然哭泣)我不想离开他。

他第一次去见adl的时候,也是下着大雨的八月。毕业已经两个月了,距离签字离婚的噩梦般的那天也有半年,夏天就快过去,他依然魇在恍惚中。

下了地铁后还有一段步行,低洼的地势积了水,即便小心翼翼,还是弄湿了鞋袜。伞在半路上就坏了,这时候只能勉强撑着,一排房子的屋檐都窄小,他尽量贴着墙根,衬衫湿得能拧出水

,头发也全乱了,或许落汤鸡一词最能形容此刻的他。

雨天街头每个人脚步匆匆,奔向各自的归处,过往车辆溅起泥点,无人留意一个失魂落魄的异乡人。

等到好不容易按照手机上的信息找到办公室,钟隐惊讶地发现,署名为adl的心理医生其实是同胞,省去了语言转换的麻烦,可以更顺畅地交流;而狼狈、无助——则是adl对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印象。

先转身离去的人,不一定就好过。受折磨的,也不止被留下的人。

从酩城大学毕业,钟隐和霍西悬一起去了后者曾经待过的q国攻读硕士,一待就是三年。离婚之后霍西悬很快就回了酩城,而他依旧待在q国。最初几个月浑浑噩噩的日子钟隐这辈子都不想再回看,整日失眠焦虑,噩梦和比梦更残酷的现实造成的恐惧摧残着他的精神状况,一度产生更极端的想法。

好在他意志强韧,在糟糕透顶的谷底挣扎着自救,去看了心理医生。adl专业而耐心,长达两年的治疗将他从绝望的泥潭中捞出来,两人也因此成为挚友。

他看着adl事业蒸蒸日上,恋爱、结婚、生子,本以为可以继续旁观他人的幸福,命运的大手却扭转了所有人的轨道。

位于cbd最高建筑六十层的这间办公室,钟隐在后来又去了许多次。可他总会想起第一次去那儿,医生贴心地拉了一半遮光窗帘,留了黯淡温和的落地灯,阴雨天的室内昏暗,凝神静气的熏香柔柔钻进嗅觉,他坐在绵软的单人沙发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

他想起很多事

他记得adl柔软礼貌的微笑。

他把同霍西悬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和盘托出。

他哽咽道,我不想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