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破阵20

仵作惊华 薄月栖烟 6271 字 4个月前

十破阵20

入拱卫司大牢数日, 傅玦形容颓唐,气度却还算安然, 距离前次见到孙律已过了足足两天两夜, 他不知孙律瑶华之行是何结果,但无论瑶华宫是否有所获,时至今日, 朝堂之上的各个派党必定已按捺不住。

天窗处投下一缕明光, 代表着日头已升中天,傅玦靠坐在矮床之上, 一边筹算着外间局势, 一边回想起了当年刚到幽州时的情形。

少年的他也曾一度被仇恨蒙蔽, 傅韫令他隐匿在军中, 他却不甘不忿, 几番不听傅韫之令, 差点在幽州阵前暴露身份,傅韫大怒,一声令下将他关进了专门惩罚军将的暗房之中。

那暗房昏暗无光, 傅韫铁了心要磨他的脾性, 可他不哭不闹, 昏天暗地的孤寂也难折他脊骨, 他不求饶, 反倒让傅韫失了章法,傅韫没好计策, 便给他一副铠甲一把长刀, 径直将他丢去了战场上。

傅韫冷酷地说, 倘若活不下来,便当从未救过他。

战场上危机四伏, 西凉人的铁蹄与刀锋不会容忍他露出破绽,到了那时,他才知道,他要走的这条路,是望不到头的暗无天日,亦远比明刀明枪的冲锋陷阵更凶险可怕,隐忍与筹谋,终究在幽州常年覆雪的荒原上淬入他的肌骨。

“往这边走——”

突然响起的嘈杂打断了傅玦的回忆,他听见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便看到韩越带着人将驸马秦瞻押送了进来,路过他的牢室,秦瞻也向他看来,二人目光在空中相对,傅玦眼瞳微微一亮,秦瞻的眼神却无波无澜到有些漠然。

傅玦站起身来,走到牢门之地,眼看着秦瞻被关入了更深处的牢房。

韩越吩咐狱卒看好秦瞻,回身之时停在傅玦身前,“王爷已经看到了,陛下下令将驸马下狱,这对王爷来说当是好消息。”

傅玦心潮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他点了点头未语,韩越便带着人走了出去。

这是建章帝下令重查旧案的第三日,进程比他料想的更快。

傅玦往牢房入口的方向看过去,若他所料不错,孙律应很快会出现。

一个时辰之后,傅玦又听到了一阵繁杂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刻,孙律果然带着侍从们站在了牢门之外。

孙律严肃地道:“陛下有令,申时三刻,拱卫司与三法司主官,在崇政殿同审驸马,你做为当初调查前情之人证,在旁听候命令。”

傅玦缓缓起身,“可找到证据了?”

“谢南柯招了,至于去瑶华宫,并未找到有利的证物,到如今,也并未找到当年刺伤二皇子的凶器,你找到的那两个太监,倒是看到了一些事,但也不够致命。”

孙律往甬道深处的牢室扫了一眼,语声压低了一分,“驸马患有癔症,已经在公主府找到了他服用之药,长公主的侍婢也说他在长公主不知情之时,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从温文儒雅,变得颇为狠辣冷酷,此外,当年随他们夫妻去瑶华宫的六个侍从,如今都死了,其中三人葬在城外墓园,我已带着戚浔验过尸骸,死因果真有异,极有可能是被驸马杀人灭口。”

傅玦敏锐地道:“公主不知此事?”

孙律颔首,“她不知情。”

傅玦剑眉微蹙,只觉有些古怪,孙律抬了抬手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又上下打量了傅玦两瞬,“时辰快到了,准备去崇政殿——”

……

走出地牢时,傅玦被外头的天光刺的晃了晃眼,他略作定神,跟着拱卫司的侍卫往仪门处去,没走几步,傅玦迎面遇见了几个着官服的朝官,见到他出来,这几人下意识便想行礼,可想到他如今是戴罪之身,又匆忙止了。

傅玦不以为意,缓步走在高挺逼仄的宫道之间,今日秋阳高悬,暖融融的地照在他身上,这几日再如何沉定自若,傅玦此刻也有种松活阔朗之感。

入仪门,傅玦由领路的小太监带着往崇政殿去,远远地,傅玦瞧见有人当先一步入了崇政殿殿门,他神色微敛,等到了殿门之外,杨启福高声道:“陛下,傅、傅玦来了……”

杨启福不知如何称呼傅玦,口中打了个磕绊,屋内传来回应之声,傅玦撩袍进了殿门,一进殿中,便见建章帝与长公主赵沅俱在,建章帝神色沉静,赵沅却眼含薄怒,又颇为克制地挺直背脊僵站着。

另一侧,刑部尚书郑怀兴,大理寺卿魏谦与少卿宋怀瑾,并着御史台大夫蒋维和御史中丞蔺知行皆在场,傅玦敛眸,掀袍跪拜,“罪臣宁璟,拜见陛下。”

建章帝眼神发沉地打量了傅玦片刻,只觉“宁璟”二字有些刺耳,但今日并非审问傅玦,便道:“为何让你来,你想必也知晓了,去一旁候着吧。”

傅玦站起身来,走到了长公主下手位站定。

傅玦在牢中多日,面容多有憔悴,衣衫上也沾了颇多尘灰,虽不复光鲜,但他凤眸星亮,风骨凛然,令在场众人掩不住好奇地打量他。

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杨启福才出声道:“陛下,孙指挥使带着驸马来了。”

殿中众人神色一紧,赵沅更屏住了呼吸,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响,片刻之后,孙律便和秦瞻一齐出现在了殿门外,孙律早知安排,秦瞻却未想到有这么多人在场,但他也只是略一愣神便跟在孙律身后进了殿中。

“拜见陛下——”

秦瞻跪地行礼,建章帝默默地望着他,片刻才道:“驸马,你可知罪?”

秦瞻平静地望着建章帝,“微臣不知。”

他分外沉定的神情令建章帝颇为不快,想到赵玥差点在未央湖中身亡,建章帝不由冷笑了一声,又吩咐孙律,“你来问——”

孙律上前一步,“秦瞻,上林苑乞巧节那夜,你为何离开撷芳馆?”

秦瞻跪得直挺挺的,丝毫不见心虚之感,“那夜我多饮了两杯酒,照顾完公主之后,我便想出去发散发散。”

孙律冷声道:“出去发散发散?大殿下亲眼见到你杀了齐明棠,你有何解释?你回撷芳馆之后,交代公主殿下的两位婢女不得道出你外出之实,若你问心无愧,又何必如此交代?”

“大殿下真的看到了我?何不叫大殿下来与我对峙?他年纪小,又是夜里,必定是看错了,至于我为何交代书画她们,只是不想让公主殿下心生不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