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的家学教育不错,不是文盲。
又问:“你可信鬼神佛魔?”
不信:“黄天无眼,鬼神佛魔皆可屠。”
禽兽放下糕点起身,到客房的相对空旷处,拔出发间的玉钗,做了个利落的剑术起手式。
“我演示一套剑法,你认真地看。”
她的内力被废了,没有任何剑气,不带任何威胁,但这分明是一套极精妙的招式,游滑而暗含凶险,属于剑道大成者所有。
郭舟行努力地记忆,竭尽所能,终于像模像样地模仿了出来。
“你以后就是我的狗了。”
终于听到官僚沉沉地允诺。
深渊里乍现的光明救赎,近乎天籁。
心魂悚然一震,青葱的面庞微微地呆滞,鼻尖迅速泛红,黑眸隐隐水润,几乎难以置信。
“……”
直到他真的被白银千两赎了出来,跟在官僚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春山居,站到熙熙攘攘的白|日|青|天下,鲜活嘈杂的街坊烟火气涌入耳内、涌入鼻腔,犹自很不真实,宛若置身美妙易破的梦境。
他换上保守的衣物,擦掉脸上的脂粉时,鸨母以毒蛇般黏腻恶心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看不出来啊,最倔笨的驴子,反倒攀高枝攀得最快。”
“甭以为撞了大运就志得意满了,你可小心了,那位大人一路由州衙升任开封府,又由开封府升任刑部,手腕了得,绝非善类。”
“文官袍上绣禽,武官袍上绣兽,春山居里来来往往的哪个不是衣冠禽兽,哪家没藏腌臜,哪家暗地里没埋藏几个玩死的脔|宠。”
“羡鱼奴儿,你自求多福吧,若你像其他卖出去的宝贝一样,湮灭在了开封的烟云迷离里,春山居会为你点上一炷送魂香的。”
“……”
不。
郭舟行很确定,这个救他离开的官僚并非腌臜。
她或许衣冠禽兽,但绝非斯文败类。
她唤他小孩。
她敬重他战死的族亲。
她给他演习精妙的剑法。
她是漆黑地狱里幽冷的光束。
升任刑部验尸官以后,禽兽置办了新的府邸,徐府,搬离了过去的精小民宅。
以后往来应酬会越来越多,不正式开设府邸的话,同僚车马来往,登门拜诣,总不太像样子。
四进四出的豪阔府邸,附带秀雅的园林,没花她一分钱,由几位茶商、珠宝商争先恐后地赠送。当然了,收了人家的孝敬,人家拜托她的事,自然就得给办到位。
不能失了诚信,失了诚信以后就没人敢找她办事了。
府里丫鬟、烧饭仆妇、粗使家丁、护院……等等,一应俱全。各居职能,条理有序,每天按照府规稳定地运转。
稚嫩的少年郎跟着新主人入了堂阔宇深、守卫重重,越来越惴惴不安。
“你在害怕?因为不知道会被本官置于什么位置?”或许脔|宠的位置?
“……不怕,主人是个好人。”
他古怪的主人再次笑了,眉眼弯弯,黑眸漩涡幽深,心情愉悦极了。
少年的骨架子尚未长开,比主人矮一些,主人揉狗儿似的,用力揉了揉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