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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彬又把手里的朱砂笔放下,起身更衣。

他来到琴堂,招吕端入见。年轻的吕端沉静地上前拜道:“曹公。”

曹彬怒气未息,骂道:“那厮自己出了风头,却全然不顾大局!沿江一条路攻螺城,当然不难,但除了占几道烧成废墟的城墙,还能起到啥作用?丁部领杀了吗,丁部领手下的一干人物杀了吗,当然杀不了!三千人上去,人还不是想跑就跑!

冯继业倒好,没抓住要紧的人,先把那么多人的家眷杀了,家给烧了!如今这局面,交州上下对许军只有仇恨。

那厮(冯继业)正得意洋洋,可他恐怕不会想,要收拾他的烂摊子,治理交州需驻多少人,须驻多长时间!?官家很清楚地说过了,决不能让大军陷入久战不决的境地……”

吕端不动声色地拜道:“曹公所言,皆是大略。”

曹彬一甩袖子,又长叹一口气。过得好一会儿,他不禁打量吕端,忽然开口问道:“敢情吕千牛觉得我治不了他?”

照许军军法里的一条,武将有临机决断之权,只要结果是胜利得手了,就可以不追究抗命的罪责。冯继业有开国侯的爵位,想用违抗军令治他,显然不成!不过曹彬真想治他,总有别的由头!

吕端道:“曹公非治不了冯继业,而是不能治也。”

“哦?”

吕端道:“曹公方才所言,皆是大略。但明白大略者,天下几人耶?天下又有几人在意如此繁杂之思量?天下人最喜者,冯继业英雄之功,三千精甲直捣黄龙,攻陷交州首府,如此气概,必得张扬。

曹公若要治冯继业,必先弃名声于不顾,不怕背上心胸狭窄、妒贤嫉能的骂名。”

曹彬听罢怔在那里,一只手用力地搓着另一只手腕。

吕端道:“事到如今,某劝曹公,先据实奏报朝廷,必得反复提及冯继业擅做主张之事。”

“冯继业是我举荐担保的人……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吕千牛代我执笔罢。”曹彬叹道,“不知杨业在西北如何?”

过得片刻,曹彬忽然又痛心地呼了一声:“冯继业误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