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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哲子倒也没撒谎,先前那名访客乃是武康姚家人,来龙溪拜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所求便是要请沈家帮忙印刷一些图册。

印刷业务开展比沈哲子想象还要顺利,时下已经有了类似雕版的印刷工具,多为天师道印刷符篆之类分发乡民,取的却是碑文一样的阴刻。之所以有这意外发现,还是沈哲子年前时拧不过母亲魏氏强求,随其往自家供奉的青羊观去捐赠,发现观内颇养了一批雕刻匠人在做此类事。

沈哲子自然不客气,旋即便挖道门墙角,挖来几十个匠人,进行技术改进。这时代的技术尚不能称为印刷,类似于碑拓。墨料也不符合标准,印些乱七八糟的符文图画还好,但要清清楚楚的把文字印出来,则仍不足。

年前改进一场,其实效果并不很大。加之当时醴泉真浆在吴兴激起余波甚大,沈哲子索性将就着用,借现成的工艺,不计工本印刷了一批门神年画,顺便加上一段神异故事,分发给武康境内乡民。

时下过年尚无贴春联的习俗,但桃符年画却已经有此习俗,桃木雕小人垂于门庭,画虎于门板之上,还有祀门之礼,以求安康。

沈哲子做这件事自然不能便宜别人,便把沈家今下名气最大的旧吴丹阳太守沈莹推举出来,名之为武康山神。画像下的那一小段故事,则交待沈莹死国之后为阴神,就封武康山,托梦于后人,因而沈家于山中掘出醴泉,兴旺家业。

这类故事,是很符合民众意趣的,就连沈哲子老爹沈充谋反死后,民间都推为阴神,治病祛邪,事迹见于野籍。

沈家乡望得以好转,这一举动功不可没。乡民朴实迷信,人家祖宗已经成了武康山神,总不好再面上逢迎背后叱骂,免得给自己家招惹祸端。

姚家人从清明就来沈家拜访,希望借沈家之力为自家祖宗扬扬名气。他家虽以舜帝血裔自居,但毕竟过于久远,荒诞不经,也无神异之事流传,难以说服乡人。

姚家做事比沈家要大气,直接追溯远古,封自家祖宗九州神主,过后又觉得过于虚空,逐次降低标准。今次再来沈家,已经不敢再封舜帝了,故纸堆里翻出不知那一代的祖宗,杜撰为吴兴阴府之君。

这真是岂有此理!沈哲子这么会玩,也只敢给自家祖宗封个武康山神,姚家大口一张就要让沈家祖宗做其下属,沈哲子懒得搭理他们,因而随便就打发了。当然主要还是姚家人口气大出手小气,不肯花钱,只言沈家若肯帮忙,与沈家结亲之事可以商量。

沈哲子对这条件更是嗤之以鼻,就算结亲,那吴兴菡萏又不是给自己娶的媳妇,况且时下沈家也根本不需要再跟姚家结亲以抬高清望门第。

纪友尚是居丧期内,因此沈哲子让人准备的餐食都是素餐,一顿豆腐大宴。吃完饭后,纪家的仆人行李之类也运到了龙溪庄园。沈哲子早让人给纪友在庄园里腾出住所院落,安排妥当后,又去看一眼豆腐坊内流连忘返的葛洪。

葛洪正在用个手摇小磨研磨豆浆,兴致盎然的模样,对沈哲子的问候充耳不闻,欣欣然似是找到人生真谛。沈哲子见状,便也由得他去。

居于乡土自有野趣,清晨时纪友醒来,便听到院子外鸡犬相闻、人语寒暄,令其不由得受到感染,心情爽快许多。

走出房门,纪友便看到沈家仆人刘长正在与自家仆从于廊下闲谈,走过去微笑问道:“你家郎君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