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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怿的困顿除了自身缺陷外,大半来自于王氏为首的青徐人家与京口当地侨门勾结起来予他中伤,那些人除了实际的利益诉求之外,也不乏担心庾怿未来会重复大兄早年间独掌台城的局面。尽管已经确定了出镇西府,但庾怿对此却不能没有反击,否则便形同被这些人驱赶,来日再想涉入台城势必更加艰难。

叛乱平定后,行台的使命其实已经完结,哪怕没有沈哲子的提醒,庾怿心里其实也窝了一把火,只是不知该如何发泄。沈哲子提供了一个意见,顿时让庾怿豁然开朗,那就是将京口拔格提升为陪都!

从实际上而言,京口这里安全性要比建康高,大江横阔四十里,南接吴中,北面则直接辐射江北淮地一众流民帅,而且也不会出现一旦西面起事,京畿即刻危亡的局面。把这里作为预留的退路,等于再上一层保险,不会出现早先兵临城下仓皇逃窜的局面。

再结合各方来看,这一个安排也是面面俱到。京口作为陪都,位置提升起来,可以更好的安抚引用江北的流民帅,从而抵消上游荆州方面的压力。假使早先有此安排,大兄在对付历阳时便不会那么窘迫,为了防备荆州而拒绝江州入都勤王的请求,或许也就不会发生城破身死之憾。

而从中枢时局来看,也能化解青徐人家给中枢带来的压力。侨置的琅琊郡位于建康近畔,距离京畿太近,这是一个隐患。早年庾怿也听大兄提起过,等到解决历阳之后,便要在左近侨置一部分豫州郡县,用以安置豫州乡人,以为分抗之势。

可是眼下,庾怿自己都不甚安稳,即便是动议此事,分土侨立,一时间也未必就能争取到足够多的主力。毕竟这是分割江东之土,沈家在这方面并不能给他提供什么支持。

可是如果京口升格成为陪都,即便不能即刻增加他们这方的筹码,但却能够分化一部分青徐侨人的力量。须知京口地域上而言仍属徐州,如果这里有了政治上进步的机会,那些青徐次等人家未必还会甘于留在王葛高门身边受其指使,肯定会有一部分分流出来自立门户。

当然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一旦提出此议,是直接争取到京口本地人家的支持。那些人家因为庾家在政局上的前途黯淡而背弃,但即便他们投靠了王葛高门,也并不意味着一定就能获得实际的好处。但庾怿这倡议,却是实实在在给他们树立一个明确且可以达成的目标!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提议,就可以说是清晰的将京口本土人家与趁机兴风作浪者彻底分开。而这些人一旦不纠缠在一起,那么要对付起来则简单得多。

王彬在京口能够依靠的无非王舒、郗鉴,借这两方之势进而再煽动京口本地这些人家。可是王舒的利益诉求并不在京口,偌大一个江州等着他去争取接手,王舒也不可能再留在吴郡为王彬张目。

至于郗鉴,其本身虽然在流民帅中颇具名望,但却并没有足够的权威,需要中枢赋予足够的名义才能镇住局面。在这一点上,郗鉴甚至比不上荆州的陶侃,毕竟陶侃还有旧日赫赫战功做后盾,所以郗鉴更需要得到中枢的关注。

但想要获得中枢的支持,与王家联合只是其中一种,如果就近的京口成为陪都,对于郗鉴同样有好处。当然如此一来,京口方面必然要承受更多来自广陵的压力。

针对这一建策,庾怿也是权衡良久,越想越觉得切入之妙,顿时便将京口一团乱麻的形势俚清得泾渭分明!只是回想早先自己面对局势一筹莫展的情形,庾怿禁不住苦笑,早年大兄说他虽有破格之心,实则蹈于规矩之内,欠缺开创之能。

如今看来,大兄对他的了解实在深刻。庾怿自觉也算历事经久,而且还因时势所迫得掌大局,但是真正的创建实在乏乏,格局较之沈哲子这年轻人实在差得太远。

抛开心头诸多思绪后,庾怿心思又转回眼前的工作上,他要通过这些旧籍加上隐爵那里提供的名单,尽数理清楚京口这里真正有话语权的人家,然后与他们进行深入的沟通,尽快将此事确定下来。

庾怿这里忙碌不堪,可是整个砚山庄园乃至于整个京口都动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