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页

这样一个与人无害,而且又人见人爱的人物,虽然沈哲子与其绝非一类人,没有太亲密的联系和太深的纠葛,但彼此之间关系也是和睦,偶尔场面上碰到了也能谈笑风生。毕竟早年沈家经营南苑的时候,这一类家世清贵、年少多金的纨绔乃是第一等的贵客。

“江夏公要见我,着人传讯即可,何必亲行一趟。久不闻清音雅言,我本来还念着近时抽出时间来过府拜望呢。”

沈哲子手指一勾,玉骨折扇落入了袖囊中,笑吟吟站在道旁,望着卫崇下车。

卫崇在人搀扶下落了车,指着沈哲子笑语道:“维周时下在都中,可是万众所仰,门庭若市,飞鸟过门,不敢收翼。我若不来亲见,那不免就太倨傲了,要遭人薄议。”

“江夏公这是在笑我庭内沙尘漫天,不得清静啊。往年还可以净面濯发,故作高洁。时下却是诸事侵扰,原形毕露,羞见故交啊!”

沈哲子笑着举起手来,邀请卫崇共同登车。

似卫崇所言,如今沈哲子在都中确是炙手可热,飞鸟在他家门庭前飞过都被喧闹惊扰不敢久留。之所以如此受欢迎,除了权势上的进步之外,还因为前不久自王导以下,台中一众重臣前往青溪渡口去强留他!

诚然如今沈家势位已是不弱,但无论权势还是清望,也仅仅只是一个新出人家而已,在家世上其实也没有太多可自夸的地方。

家世远比沈哲子要出众的年轻人,都中也有良多。这些年轻人眼下都还在养望混名气的阶段,能够得到哪一位重臣欣赏,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时之高选,名声大噪。

可是沈哲子却被那么多重臣看重,厚请固留,这样的待遇,简直就是举世仅有!而伴随着这样一件引人瞩目的事情,沈哲子那一篇情意真挚的《伤情赋》一时间也名满都中。

在时下的文学鉴赏概念中,文赋是要重要过诗篇的。在诸位台臣强留的背景之下,沈哲子这一篇赋文已经被推崇为“才承潘左,太康余音”,文名一时大重。

所谓潘左,便是潘安和左思。至于太康,则是晋武帝司马炎统治时期的一个年号。那时候三分天下归于一统,算是大乱之后承接的一个小盛世,只可惜这一种社会安康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

沈哲子的文名被推许到承接太康年间的程度,虽然太康文学在古代整体的文学史上并没有太高的评价。但在时下而言,人们对太康年间不乏追思缅怀,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得到了南北众人的一致承认。

登车之后,卫崇坐在了沈哲子对面,他脸上敷着粉,透出一股不健康的白。虽然遗传的相貌很是俊美,但却因为过多的雕饰而透出一股阴柔,因而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随着其手中折扇展开,车内一时香风横溢,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安神的药粉,让人恹恹欲睡。

牛车路过原本南苑的位置,卫崇指着道旁那一片荒弃废地忍不住感慨道:“兵害之烈,实在让人发指眦裂。南苑荒弃,让都中风物都了无时趣啊!未免目览伤心,往常我都是绕道而行。强卒不识风雅,焚尽维周一番苦心,令人扼腕!”

“刀兵侵扰,世道大崩,难免人物全非,伤心也是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