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页

这些人不逃,不意味着他们可信,反而有可能是驻留于此准备观望时局扑上来噬咬一口。幸在此前中山王便有意消磨他们人命,其中几个强大部族俱被调遣围攻颖口,因而受害极大。剩下的一些,也都趁着动乱未定之际,被中山王将他们的渠帅族长之类拘禁在中军营中,暂时尚可平安无事。

有了东路军加上谯城守军将近七万人众的增补,如今在豫南,大军尚有将近二十万之数。看似实力未有大损,但较之此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各部俱有观望之心,真正遵从中山王调度的,仅仅只剩下不足三万义从并驻留陈郡的两万多舟船水军,而且就连这些人马还剩多少斗志战意也是存疑。

在不能彻底掌握各部军心之前,这些人马根本就是勉强聚在一起的乱民,甚至不能称之为军队,大军还是不敢再有大的举动。

想要加强对各路人马的控制,当然需要派遣心腹部将。所以近来张豺也是不敢对中山王有丝毫怨言,频频在中山王面前为奴婢姿态使用,期望中山王能体恤他的忠心,将他损失掉的兵众再给补充回来。

第0746章 大军难动

盛夏闷热,哪怕是在晚间营帐内也不例外。尤其帐内刚刚又死过人,虽然有仆役清理过血迹尸首,且撒过香料想要盖住血腥气息,但诸多气味揉杂起来,更让人头脑昏昏沉沉,思路都变得阻塞起来。

石虎又在帐内拟定几条调令,周身已是细汗密沁,更觉闷热难当,于是便就起身准备巡营一次。

他这里刚刚披上轻甲,帐外众将俱已集此待命。虽然颖口溃败致使兵力大损,许多嫡系兵众也都派遣出去分守各方,但眼下的中军营垒,所聚兵众仍有五千余。

刚才与张豺交谈,石虎虽然是一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的口吻,但其实真实心境,远没有所表现出的那么乐观。而且大军形势之恶劣,也绝非言语能够表述出来。

虽然此前趁着战败消息尚未扩散,石虎抢先一步以强硬手段夺来了郭敖的人马以补充战损。但是对于郭敖的这些旧部,他同样不敢信任,因此甚至不敢驻守在近畔的谯城,而是在野地里设下营垒,就是担心兵众或会作乱反围谯城,同样也不敢将自己的嫡系力量全置于谯城附近。

虽然言中尚是不乏镇定,但是大军营垒的布置却暴露出石虎眼下惶恐局促的心情。

营垒布局极为广阔,除了五千多中军义从攒聚于主帅营垒周围之外,其余各路人马俱都分开驻扎。这样分散扎营的设置还不同于此前在淮上基于地势地形,仅仅只是单纯的为了将各部兵众分隔开,避免让他们聚集在一处弄奸生乱。

石虎并非天生权术,但也是一步步从微时磨砺而起,所以对于小民寒卒所思所想并非一无所知。对于御下之术也自有其心得,其精髓根本,无非是镇之威吓,驱之利用。

今次兵败,虽然令得士气大丧,但也并非不可挽回。绝大多数兵众,本身是不知大军到底遭遇了什么。南人没有趁势远攻上来,虽然让石虎没有了野战回击、反败为胜的机会,但也并没有将兵灾性命威胁直接施加到每一个兵卒头上。这些兵卒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仓皇混乱,盲目之众骤然受惊,甚至不明白具体的威胁到底是什么。

蚁民们就是这么可悲,受于大势裹挟,盲行于世,大势向前他们便向前,大势败退他们便败退。只要不是受到奸心者蛊惑煽动,他们就会盲从奔波至死,也绝对不会兴起反抗。

所以,真正需要警惕的还是那些各拥部曲义从的悍将,不独独只是那些杂胡渠帅和郭敖旧部兵长,甚至包括他手下这些嫡系部将们,在他眼下新败、处境艰难之际,还能存留多少忠心,也都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