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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揍了一顿,沈牧仍是振振有词,一副苦大仇深模样,似乎满腹冤屈难舒。而沈克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也是隐有默然,沈牧所言这些似乎有其道理,但他久来经营家事,平生也未达于高位,一时间反倒不知该如何反驳。

另一侧沈云闻言后却是掩嘴偷笑,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折扇展在面前,看到沈克似乎被沈牧唬住,便急不可耐道:“二兄这番话简而言之,就是伯父你今次教训他实在没有道理。他是笑你不曾身临高位,也如无聊看客一般对他妄作臧否……”

沈克原来是觉得做戏已经做足,所以也就不再穷责儿子。可是听到沈云这么一解读,怒气再次涌上心头来,直接从席中跃起扑向儿子,挥起老拳怒吼道:“小子无论身位高低,没有老子你在何处?即便没有道理,教训你难道还要挑选日子……”

如果说此前庭中闹腾还有几分做戏成分,那么这会儿沈克拳脚真是瓷实的落在沈牧身上。席中沈玖等几个少年郎看到这一幕,眼角也都是频颤不止,他们老爹虽然言训凶狠终究也只是止于言辞,真如沈克全然不将儿子当作亲生的这样凶狠也是少有见闻。

到最后还是老爹沈充到来喝止,才算是结束了沈牧的皮肉之苦。这一次他便再不能像此前那样还有言语自辩,捂着脑袋一脸怨念的怒视煽风点火的沈云。

长辈俱在席中,沈云倒是不担心被报复,他一边扇着手中折扇,一边徐徐言道:“二兄你也不必如此望我,愚弟虽然不才,但过往这些年也非虚度。今日庭下欢聚,我也有一句警言赠你。所谓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我兄弟才力未必远高时流,趁势而起,因人成事,尚需敏而自察,才可久长无衰啊。”

原本沈哲子也是心情轻松,只将这一场闹腾视作闲戏观赏,可是听到沈云这么说,脸色已是忍不住微微一变,继而更加认真的望向沈云。

今次沈牧归洛遭遇种种,虽然看起来是一桩玩笑。但其实玩笑背后,意义也并不那么单纯。

沈牧所言身在方伯之位,思虑难免更多,或有因便从宜、入乡随俗的考量。

这么说并不能说是狡辩,事实上沈哲子之所以将沈牧安排为方面之用、一人坐镇青兖徐三州之地,也并非全是任人唯亲。

目下行台所控疆土,江东本土暂且不论,沈牧所镇几乎就囊括了江北近乎一半的领土。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如果没有亲厚的关系,那真是交给谁都不放心。

沈牧本身便是家门嫡亲,而且也确有机变之能并任事资历,所以沈哲子才将之安排在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上。可以说行台诸多文武官员,除了沈牧之外,没有人更加适合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

沈哲子本身虽然生性严谨,不好美色,但也并不觉得沈牧那些桃色新闻有多严重,毕竟还是小节不察、大节不失,过往这数年时间里,沈牧在任上总体而言还是尽责的。

而沈云所言这警句,的确是道出了沈哲子的忧虑。受宠而不骄横、骄横之余也能安于下位,身在卑任而不怀怨,怀怨又能克制忍耐的人,是非常少见的。

沈哲子的确是担心沈牧身在那样一个位置上,常年受人追捧,或会渐渐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而他与沈牧除了上下从属的关系之外,又是血亲的堂兄弟,就算有什么警醒之语也不好全无顾忌的当面讲来,否则便有可能适得其反。所以这一次沈哲子帮二叔教训沈牧,其实也是存念让家中亲长敲打一下沈牧,以免骄态久持,积重难返。

但是这一层用心居然被沈云讲出来,且还引经据典,则不免让沈哲子对沈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