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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中产业非常庞大,所涉方面众多,除了建康城周边那些园林庄墅等等之外,在各郡县还有众多工坊、采买机构包括矿山等诸多大宗的产业。

单单整理这些产业籍册,皇帝便花了足足几个月的时间,才渐渐对于自家财赋几何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并为此多感沾沾自喜,原来平时不算计不知道,他居然也是一个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的豪富。

可是这些产业虽然很多,但若论及收益,则就非常蹊跷。比如其中一桩,籍册上是写的清清楚楚,豫章有一片数百顷的橘园,但其中对应的收益却只有每年应季时的六百多斤蜜橘并等量的蜜饯进献入苑。

皇帝就算再怎么不知农桑之苦,但一棵橘树上能够长出多少橘子,并且一顷橘园可以栽植多少橘树,还是有一个大概概念的。很明显,这一份账目就是对不上的。

类似体量与产出不能匹配的产业还有很多,就算有的产业皇帝并不熟悉,但在与阿姊并沈阿鹤等亲友书信往来沟通一番后,便也渐渐明白这当中不知隐藏着多少猫腻。

关于这一点,倒也真的不足说明江东吏治如何的败坏。事实上因为皇权这样尴尬的处境,几次江东吏治整顿都是在大将军的授意下刻意避开苑产有关的种种,只是为了避免有人因此借题发挥怠慢刻薄对皇室的供应种种。

可是现在随着皇帝对自家产业上了心,这便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问题。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当中的猫腻纠缠早已经形成了一条条盘根错节的利益链,凭着一个居养在宫苑中的年轻皇帝,又怎么能够对付得了那些内内外外的油滑官吏。

而且沈大将军也借兴男公主之口明确告诉皇帝,这种涉及到苑产的吏治整顿,行台是不可能出面施加压力的。因为这话题实在太微妙,用力深浅一旦稍有失控,便极有可能演变成权奸刻薄打压君王的政治风潮,令得平稳未久的江东局面再生波澜。

其实就算这些产业当中猫腻众多,但是因为苑产总量庞大,每年产业所得也是非常的惊人。特别是改元启泰之后这几年的时间里,苑中内库每年可收钱货便达亿数钱之巨。

这样一个惊人的收入,已经远远超出了皇帝本身的认知。但负责配合皇帝清点产业的少府官员言及一些早年旧事,已故中书令庾亮执掌台事时,整个江东台资赋税整体收入,折钱不过在两三亿钱之间。而他父皇肃祖旧年,苑产岁收也不过在几千万钱之间。

这样几个对比鲜明的数字摆出来,也让皇帝更深刻感受到过往这些年江东局面经过了怎样惊人的变化,对于自家姊夫治理天下的才能不免更加折服。

每年数以亿计钱财的收入,若仅以门户家资而论,不得不说无论大江南北都可称得上是名列翘楚的豪富。

但是收入虽然很多,开支同样不少。

这众多开支,其中又分作几部分,排在首位的便是苑中一应饮食、衣饰、起居等各类消耗。苑中每年四时都有大规模的采购,其中最重要的春秋衣袍便达千万钱之巨,小到时令饮食的采购,也都是少则十数万,多则数百万。

单单这方面的花费,每年便有两三千万钱之巨。当看到这个数据之后,皇帝都惊得眼珠滚圆,实在没想到自己过往生活竟然如此豪奢。

花销如此巨大,倒也并不是皇帝如何的穷奢极欲,实在是宫苑内人数太多。早年江东多有动荡,每有乱事发生,便不乏民众涌入皇家园墅之内躲避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