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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他去年走出诏狱的感受,对外面的世界开始有了不适应感。他的动作还是有点呆滞,或许那些僧人议论的对:姚芳的头发没有剃度,心中却早已剃度。

不远处的屋檐下有个和尚,稀奇地看着走到了大门口的姚芳。那和尚的眼里有点鄙视,又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想来姚芳就算是家境极好,自己一摊烂泥也很容易被人瞧不起。

姚芳先去了皇城附近,他回家并不顺路,但不知怎地走到这里来了。

他路过了洪武门,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不可能被允许进城门,所以他径直走了过去。在洪武门的东南边,姚芳看到了户部尚书夏元吉;夏元吉正站在一辆马车旁边,眼神怪异地瞧着某个地方。

夏元吉显然没认出衣衫狼藉的姚芳,他正十分出神地观望着对面。

姚芳好奇地循着夏元吉的眼神,便见对面有一道大门,一些衙役正在梯子上下忙活,将一块牌匾钉到大门上方。姚芳定睛一看,那不是圣上的字迹:假物院。

那道门挨着两个衙门,只要眼睛朝西边挪,就能看到守御司北署、守御司南署的照壁。所以这个新开的“假物院”,有可能属于守御司的衙署。

没一会儿,守御司北署那边,走出来了几个人,当前的一个是姚芳认识的人:侯海。

侯海步行来到了街对面,到夏元吉跟前作揖道:“下官拜见夏部堂,您这大驾光临,怎地不派人进来通报一声?”侯海说罢,朝姚芳这边看了一眼。

夏元吉回礼道:“本官只是路过,看见这新挂的牌匾是圣上的题字,遂多看了一阵,无事不便叨扰侯左使。”

姚芳听罢回顾周围,皇城东南角这边、如何“路过”?南边、东边都能看到内城城墙,除非专程到这边的衙署办事,人们根本不会来这个方向。夏元吉必定是专程来看的。

侯海笑道:“您对那地方有兴致呀,可得钱右使来接待才行。那是南署的地方,还没‘开张’哩,正在做些准备。”

“不必,不必了。”夏元吉道。

侯海收住笑容,捋了一下山羊胡,便若有其事地吟了起来:“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夏元吉道:“守御司南署要开私塾,劝人就学吗?”

侯海摇头道:“夏部堂见识深远,不过据下官所知,这‘假物院’的名字、只是字面意思而已。守御司南署是干嘛的?假物院好像是为了存放、修编一些书籍的地方,都是些有关技艺巧术的东西。里面有从六部调来的小官吏员,也有翰林院的,还有铁厂调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