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柳姝自幼在乡下长大,柳行之对她疼爱有加,但真算不上娇生惯养。她原以为来支教的地方最多会比鹿镇再落后一点,结果到了之后发现学校建在半山腰,大巴车只能开到山脚下。

停车的地方地势还算平整,只是上山的那条小路顺着土坡蜿蜒向上,石子黄土肉眼可见,绿树野花开在其间,一眼望不到头。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头顶的天好像更近了些,白云更是触手可及的棉花糖,如此一来,阳光也更加强烈,柳姝压低帽檐,裹紧防晒衣,听到李桃冷不丁感叹了声:“这也太远了。”

是啊,这也太远了。

柳姝还以为二十岁的小姑娘是有些吃不消才开口抱怨,刚想安慰她。却又听到她说:“这里的小朋友们每天要走多远啊,一定很累吧。”

一同前来的罗阳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个头不高,说话声音很小,看起来很腼腆,像一个小姑娘,和李桃柳姝说话都会脸红的那种,他听到李桃说这句,转过身来,“我觉得你错了。”

李桃:“啊?为什么?”

“你应该说小朋友们体力有多好。”罗阳抬头看了一眼望不尽的山,“估计吊打我们轻松无压力。”

一行前来的支教老师有七八个,其中有一半是短途支教,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只有李桃,罗阳,尚随帆和柳姝确定至少支教一年。

学校派来一位大叔下山迎接她们,因为待得时间够久,所以每个人的行李箱都很大很重,柳姝带了相机和滑板,除此之外还有几万块现金。

来的路上她看到城镇商铺,她想在这里尽其所有给小朋友们。虽然那些商铺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但她已经想好解决办法。

上山的路过去崎岖,李桃有些体力不支,咳嗽了一声。

罗阳脸红扑扑的,手下崭新的箱子下面一层沾染斑点泥屑,神色在硬撑,声音略虚:“桃子,要不要我帮你。我——”

“你拉你的吧。”李桃撑了撑身子,在一个稍微宽阔的空地里停下,默了一会儿,问前头学校派来的袁叔,“叔,还要多久啊?”

袁叔的普通话有些不标准,几个人听了两遍才听懂。

大约还有半个小时。

有人说:“那就抓紧时间吧,等到了学校再喝水休息。”

柳姝没着急走,她看李桃有些体力不支,于是把她手里的包接了过来,掂了掂。

确实不轻。

但女孩东西多是正常的,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方恩恩的东西能摆满她半张桌子。

柳姝顿了一下。

“姐姐,我自己拿吧。”李桃感觉嗓子快烧起来了。

“没事。”柳姝说,“我东西轻。”

一群人排成长队顺着陡坡缓慢向上,头顶的烈阳绝对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善心大发。

一滴汗液顺着额间径直垂落,有些迷眼。柳姝低头不语朝山顶爬,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有些不合时宜,柳姝的念想落在那日鹿镇卫生院的夜晚,她看到迟巍手指紧握,不曾松开,低低的放在西装裤一侧,贴着中缝线。有几秒的时间里他没吭声,张口态度就是很坚决的。

过了一会儿,柳姝更麻木了,她体力好,不觉累,她又想起几年前,她骑摩托车载迟巍上山。

那天天气很好,落霞满天,风从两人中间的缝隙中悄悄溜过,有些缠绵。

城市在晚霞中迷蒙上一层浅浅的纱,两人笑过之后变得很安静。他们在夜幕降临之前接/吻,吻/得难舍难分。风扬起她的长发,吹拂着他的脸颊。

那时的山是很凉爽的,登高点俯瞰明城,灯光在黑暗中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像是萤火虫,像是无人能窥探得到,在山的那一边,有她和他抱在一起。

那时她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人生苦短,何不纵情一场。

“你行不行啊?”有人说了一句。

安静了一瞬,柳姝继续埋头向上走。

“我说。”那声音又响起了,有些糙哑,实则中气十足,“你累不累?”

有人拍了柳姝肩膀,柳姝终于回神,猛地转头,啊了一声。

“什么?”

“我问你三遍了。”尚随帆抖落额间热汗,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前面的路,“我说你累不累。”

“哦。”柳姝终于反应过来,“不累。”

尚随帆扯了扯嘴角,说:“那行。”

柳姝:“抱歉。”

尚随帆:“抱歉什么?”

柳姝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