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一手搂着装着自己家当的盒子,一手掐着腰,冷冷地看他:“那你拿走我爹的军功章,还有我的粮食关系干什么?”

这一下,围观看热闹的人都震惊了。从原本的零星几个人的议论,瞬间就变成了大家乱哄哄的热议。

就算是金宝过继给金大民,那金大民牺牲换来的军功章,也轮不到金宝现在就拿到手的。

何况,这是金大民的军功章,就退一万步说,他们要拿出去换钱,也得是金爷爷拿,怎么也是轮不到金宝手上的。

这金宝要拿走军功章就罢了,那要拿走金秋的粮食关系,这事儿就太没道理可讲了。

粮食关系一拿走,金秋可就只能吃自己家院子里种的那点儿菜了,正经粮食是吃不上多少了,哪有说给人当儿子就要人家闺女去死的?说不过去,怎么也说不过去!

更别说,金秋才是正经八百人家的亲生闺女呢,金宝还有亲爹妈呢!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又都是有点儿沾亲带故的,谁不知道谁什么样儿呢。

金秋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好看,也不可人疼,但是她爹妈还在的时候,她也是村子里手拿把掐的小姑娘,人勤快,收拾得干净理整,虽然也说不上多漂亮,但人也大方开朗,这爹死了两年,亲妈才走不到半年,她就被折腾得变了个样儿,再加上她说的这些话,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围观的村民本来是觉得这些事儿没啥大不了的,也不觉得金家让金宝过继给金大民有什么问题,但是金秋不乐意了,何况金大民牺牲之后,他媳妇儿,金秋的妈,也是硬压着一年半多的时候不让金宝过继过来呢!

再加上过继金宝可以,但是苛待金秋却不行。

就算是说破天去,金秋才是亲生的,金宝顶多就是给摔个盆儿,那一个烈士,又救了好多的人,乐意给他摔盆儿的人可多了去了,只是金宝血缘关系近才轮得到他,他也得到了好处去上大学,又哪里论得到他要虐待人家金秋了?

这时候的村民们固然是还摆脱不了封建的脑袋,仍旧认为男人才是传宗接代的根儿,但是他们也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本分。

人,得了好处就得了,但是得守着本分。

那不守本分的,就不那么受人待见了。

至于说金秋这么闹原本也是“不守本分”的,但是因为她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再有没几年就要嫁人了的,村子里的女孩子外嫁就算了,但是要是被嫁给那最穷的靠山村,就是亲爹这样做,女孩儿也要扯拜扯拜的,何况还不是亲生的不说,还占了她家的便宜。

一时间,所有围观的人心里都有了偏向。

金爷爷到底是老的,虽然没什么大算计,却有镇场子的本事:“瞎说!我能让他们干这事儿?!金秋,你给我回去!”

金秋却是不愿意:“我不跟你回去,也不把上学的机会让给金宝——咱们村子里上手数一数,够资格去上大学的,肯定不是金宝!”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我也不把我爹的功劳算给金家,我就自己拿着,你们也不用管我!”

“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金宝的爸爸金大田大声骂了起来,“你爹是我弟弟,是你爷爷的儿子,是我儿子的……”

“对啊,金宝是你儿子,我是我爹的女儿,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非要让金宝过继过来这事儿就是封建是落后,是违背主席的意思!”金秋嘴皮子可比上辈子利索得多了,她说着看向村支书,“支书,你是读过书的,有文化,你说,我讲得对不对,主席是不是说过妇女跟男人一样,能顶半边天!”说着,她还专门做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姿势。

现在这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要是再非要让金宝给金大民当“儿子”,那就真的是跟主席对着干的意思了,是反·动派了。

村支书马上点头,不敢说不是。

确实,主席就是这样说过。

他不知道金秋是哪儿来的这么个想法,也不知道金秋啥时候练就了这样的嘴皮子,更不知道金秋为啥就知道这些还能讲出来,一点儿不像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野丫头,但是,她说得对,而且非常对。

所以他当然就得点头支持。

“金秋,你别这样!”村长出来打圆场了,“你也知道,你爹娘都没了,你爷爷还在,要是你这样闹,那你就得给你爷爷养老。”

村支书都被村长这话给惊到目瞪口呆了。

“我大爷还在呢,我爷爷那心肝宝贝的亲孙子金宝还在呢,咋轮得到我这个当孙女的养老了?”金秋冷冷一笑,手拍在大腿上,“要是我爷爷对我有对金宝的一半好,我也养他——村长,你可别欺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爹牺牲的时候,国家给了抚恤金了,矿上也给了钱,我妈说了,她都给我爷爷了,咋的,什么老头儿用得上五百块钱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