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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恒想父亲所以想要抓紧那枚玉印是他身体里的热毒正在往外散发,身体里一定如火烤般难受,他试图抓住什么凉的东西来缓解。他已经顾不得父亲会不会死了,只想要减轻他的痛苦,于是从外面的雪地里取来新雪为父亲擦洗身体。整整一夜,白纯澹滚烫的身体融化了几大桶雪,那枚玉印原本的材质是天蓝冻石,却被热毒侵蚀而带有烟熏般的褐黄。不可思议的,白纯澹的体温回落到了正常人的水准,他的呼吸也渐渐恢复。

次日早晨,白纯澹睁开了眼睛,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泪流满面的白子恒。

他的第一句话是:“我说话你还可以听清么?”

白子恒回答说能。白纯澹说那么我依然如握十万雄兵,平静地闭上眼睛睡去。经过那一夜,他的中风症状消失了,仅仅是半身瘫痪。半个月后,他的身体恢复到了卧床之前的水准。

发热能否治疗中风,在医生们中素来有着很大的争议,人体的“热毒”让一枚玉印被侵蚀为褐黄色,更是传奇,这些野史记载本身就带着浓烈的坊间传闻的味道。不过白纯澹醒来那句话,却颇能反映这个人的性格和能力。白纯澹不是武士,也不是重臣,在白氏宗族中也不算身份特别显贵,他的能力在于对权力的了解,和语言。他是一个传奇般的演说家,能够在三言两语间辨明形势,折服他想要说服的人。他和白清羽相似的一面是,都有一种具压迫感的个人魅力,被他说服的人都会成为他的同党,而且很少叛离他的阵营。他靠着一张嘴就可以在豪门林立的天启城里建立权威。只不过他能影响的人,和白清羽能影响的人,恰恰是两种。

白纯澹收敛了他的这种能力,在白清羽的眼皮下静静的养息着。白清羽的印象里,这个老人应该只是一个死里逃生的木头人而已了。

但是,白纯澹没有丧失说话的能力,他虽然瘫痪了,依然可以让他的声音传播到东陆权力网的每个角落。

最后赌局

公山虚谨慎地选择着他在东陆的第一个落脚点。

他们已经离开帝都超过七个月。为了应付如此艰巨的一场战争,帝党的精锐几乎是倾巢出动。尽管公山虚在帝都留了眼线,可是距离遥远,单凭书信往来,他已经无法明判形势。他非常清楚如今帝党手上最大的筹码就是风炎铁旅的十几万残兵,尽管是残兵,可是这支堪称东陆历史上最强的军团依然具有扫平任何一个诸侯国的实力,诸侯和各家宗祠的长老们也不得不忌惮这一点,所以各地都在准备着恭迎皇帝凯旋的盛典,不断传来的庆贺表章至少堆起了一个欢腾的假象。公山虚明白这层欢腾下可能隐藏着诡谋,同是庆贺表章,有些是真心,有些是假意。作为一个诡道家,他深刻地了解人心险恶。

东陆的幅员辽阔,不同的诸侯对于帝党和诸侯党的倾向也各不相同,某些诸侯国可能已经变成了宗祠党的政治领地,而某些地方皇帝还具有极大的威严,就像是一个泥潭,有些地方是可以落脚的干地,有些地方却只盖着一层稀泥,踩上去就会把人吞没,看着却都一样。公山虚需要判断哪里是干地。

只有两个地方可能作为他的第一站,一个是淳国毕止,一个是宛州。

尽管敖庭慎战死,继任的淳国国主却是敖庭慎的长子敖毅川,淳国内部的权力传承没有问题。敖庭慎作为白清羽的死忠支持者,在两次北征中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白清羽对于淳国的支持也是有目共睹的,皇帝支付了大量的金铢,并且为淳国向宛州商会的巨额借款做担保,用于建设风虎铁骑这支被设计用来对抗蛮族轻骑兵的精锐。

当然,宛州也是安全的,至少那里还有江棣和李景荣,而且宛州商会控制的地区是一片自由贸易的地带,宗祠党和诸侯都没能把手伸进去。商人们至少目前还没有和皇帝翻脸的打算,因为皇帝欠了他们的钱,跟皇帝翻脸的结果很可能是他们贷出去的款子从此灰飞烟灭。

经过思考之后,公山虚选择了毕止。这个决定也许是为他提前返回寻找一个充分的理由——扶敖庭慎的灵柩归国。敖庭慎在淳国是以仁德和稳重著称的一位贤君,他的死讯传到淳国,万民悲恸,敖氏宗祠顺理成章地认可了敖毅川作为敖庭慎的继承人,接任淳公爵,并把奏章送给了尚在军旅中的白清羽,白清羽也立刻批准并亲自撰写了悼文以示对这位忠实盟友的惋惜和悲恸。公山虚设想在这样的局面下他首先在淳国登陆,必然会得到淳国上下的支持,那么以这个北方大国为据点,他就可以和帝都的宗祠党群臣展开博弈,进退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