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盟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金钱,“我位在正南,正南是离位,殿下把金钱越过烛火抛给我,又是‘离火’,上下都是离卦,得到“离为火”。金钱从火上飞跃而过,上位变卦,‘阳主过去,阴主未来’,取六二爻辞,‘黄离,元吉’。”

“今天是您的生日,西泽尔殿下。”叶素盟抬起头来,目光倨傲冷冽。

【4】偷天之术

餐室里静的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西泽尔震惊地看着那枚落定在叶素盟面前的金钱,空无一物的瞳孔里终于有了神色,那是直入灵魂深处的震惊。

教皇深呼吸,微微点头,“是的,今天是西泽尔的生日,今夜过去他就满十五岁了。”

“这是算出来的?”普林尼瞪大了眼睛,对于这种来自东方的魔术震惊不已。

他没法不相信这是算出来的,今晚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作为一个东方人叶素盟连听说西泽尔名字的机会都没有,更重要的,大贵族家的男孩们从不对外公布生日,以免一些研究巫术的异端借此来施展不洁的黑魔法伤害他们。对于博尔吉亚家的男孩们,只有从神学院毕业之后才会举办盛大的生日宴会,那时他们已经有了神的庇护。

叶素盟拾起桌上的金钱放进竹筒中,轻轻地放在西泽尔的面前,“说句狂妄的话,如果殿下真的不惧看到未来,在下也就不吝全力。”

“要损耗您说的‘性命根本’来为我占卜么?”西泽尔把玩着竹筒。

“作为卜者,技艺傍身,也会想要一个倾尽全力的机会。”叶素盟双手袖入怀中,仿佛禅定般枯坐着,面无表情,“殿下,你已经入局了。”

“入局?”西泽尔皱眉。

“我刚才说过,命运是天道的游戏,卜术就是窃取天道。但是单凭卜者是偷不到天道的,我还需要问卜者也进我的局中来。苏萨尔和普林尼两位殿下不曾入局,他们对我的卜术介乎信与不信之间。但殿下不同,我刚才算出了您的生日,您心里已经信了我的卜术。一旦信了,就入了局,入了卜术的深处。这一课占出来,便是未来,生死悲欢都不能更改。容我提醒,殿下如果现在退出这个局,还来得及。”叶素萌顿了顿,轻声说,“想要看自己未来的,都不是求善终之辈。”

“父亲!”苏萨尔忽然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这种卜术……”

尽管私下里翡冷翠的贵族们都相信占卜,但是教皇的夏宫,在教皇的餐桌上施行这样禁忌的卜术,是极大的不敬。何况连叶素萌自己都说,深处的卜术已经入魔。

教皇淡然地摆摆手,“苏萨尔,记得我根你说过的,只要怀着虔信的心,纵然恶魔也无法把你从神的怀抱里夺走。”

他转向西泽尔,“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和叶先生进行这场占卜。”

“叶先生,以前您这样为人占卜过么?”西泽尔问。

“愿意入我的局而且不退的人只有两个。”叶素萌淡淡地说,“一个是我国的国君原诚先生。”

“结果呢?”

“当然是凶卦。”叶素萌笑,“因为国君要问的是将来是谁杀他,这样的问发怎么能问出吉卦来呢?”

“真有不为善终而问卦的人啊,倒是让人想见见他。”西泽尔眼睛里有光一闪而过,“那他知道了以后怎么说?”

“一开人坐在宫里喝了一夜的酒,很落寞的样子。不过第二天早晨就恢复常态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叶素萌说,“有时候我自己都怀疑那天晚上问卜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孪生兄弟什么的。”

“那第二个人呢?”

“是教我卜术的老师。在他觉得我艺满可以出师的那天,他便让我为他算了一卦。因为他是东方卜术的宗师,天下再没有人能和他比肩,而他门下也一直没有出现能艺满出师的学生。”叶素萌轻声说,“那天他来向我问卜,我才知道他何以敦促我学卜不遗余力,甚至于威逼利诱。他一直想要天下间有第二个自己,这样他便可以问卜。”

“您的老师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可很孤独,不是么?可以卜出天下事,却很少有人入他的局;想入别人的局,可他的卜术就像独立高山之巅,没人能够相比。”叶素萌叹了口气。

“您的老师问什么?”

“他问他的死期。”

“又是一个不为善终而问卜的人。”西泽尔说,“问到了自己的死期之后呢?”

“听说临死前的几年一直沉湎酒色,蓄了数百个美貌姬妾,窖藏了东西方诸色美酒。打开卜术之门,不论何人求他占卜他都答应,只要给钱。所以虽然花销很大,仍是堆了一窖白银。后来忽然有一天他的另一个弟子来找我,带了几大车百银,十几大车美酒,美女塞了过百辆大车,说是老师把他的家产都送给我了。”叶素萌说,“那天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死期一如我所卜,跟所有卜术大师一样,他没有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