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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晋安终于笑了。

他戴上了风帽,竖起衣领遮住自己的面颊,抱着刀走出了深巷,远远的跟在那辆马车后。他感觉到那一刀的刀气在刀鞘里跳动了,这样的尾随让他有种极度熟悉的感觉,他本就是该做这种事的男人,他不再想任何事。

下雪了,他走在雪中,手指一节节冰凉下去,胸口里却是滚烫的血液在咆哮着奔流,仿佛怒潮。

清晨,苏晋安刚刚走进官衙,迎面就撞上了苏文鑫。苏文鑫脸上的神情怪异,看清苏晋安的脸之后,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出事了?”苏晋安看着整个官衙里人人脚步匆忙。

“秋大人……死了!”苏文鑫摇摇头,“这下可糟了,君侯一定会怪罪在我们头上,这八松城的都督横死在街头,怎么也解释不过去的。”

“秋大人死了?”苏晋安眉峰跳动,露出惊讶的样子来,“怎么回事?”

“今天早晨兄弟们在铁犁沟发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被剥得一干二净,本来以为是普通的案子,可是中午在几百步外就找到了秋大人的头,还有卷成一包的衣服,看来那具无头尸是秋大人没错了。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喝醉了,我们可是给整得一晚上没睡,秋大人的马车没有回家,秋夫人开始还以为他是去逛妓馆了,勃然大怒,可是去了几个妓馆问了,才知道秋大人不到午夜就走了,后来又在路边找到了空无一人的马车。我们本来还有点侥幸的想法,想秋大人也许是被谁绑架了,只要是绑架,天明就会有人送消息来……”苏文鑫凑到苏晋安耳边,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我怕是我们兄弟中有人下手。”

苏晋安眼角跳了跳,脸色微微一变,“可别胡说,没根据的事情别牵连自己兄弟。”

“我真不是没根据,”苏文鑫瞥了他一眼,“我是陷害自己兄弟的人么?我家里代代相传仵作的手艺,我看了秋大人的伤口,是被一柄绝好的刀所伤。”

“绝好的刀?”苏晋安瞪大了眼睛。

“刀好,用刀的人也好,一刀从后颈斩下,肌肉、血管、骨头,全都斩断,切口平滑,可以想见那一刀是凌厉之极啊。”苏文鑫环顾周围忙忙碌碌的人,“要说杀人,八松城里有谁比得上云水僧里这些人?而且知道秋大人喜欢去桐月居的人也不算很多,倒是我们这队兄弟人人都清楚。”

“可秋大人对兄弟们都很不错,谁会想窝里斗,要说想杀秋大人,怕不是文鑫你吧?”苏晋安开了个不合宜的玩笑,“秋大人死了,没准你就能往都督的位子上爬了。”

“算了吧,我这辈子也就是个跟班的命,才不想把自己往那个要命的位置上送。”苏文鑫倒是没太在意,“我觉得秋大人跟辰月教的关系太密切了,没准儿是得罪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给人办了。你不听秋大人自己都说么?在八松城里他说话还能算点数,要说到了君侯面前,他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最近有点嚣张了。”

苏晋安看着周围那些人,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悲戚,都和苏文鑫一样是一脸晦气的表情。他想如果秋臻自己能亲眼看看这一切,大概会很难过,花了那么大心思笼络来的下属,却没有几个真的会为他难过。

“会不会是叶泓藏的余党?”他随口说。

“也不是不可能。这事情晋安你也别声张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君侯怪罪下来,我就硬扛,也不能把自己兄弟送去顶缸。”苏文鑫一昂头,“大不了除了我这个小官儿,让我回家,我也不在乎。”他又压低了声音,“但你也私下留心,要真是我们兄弟干的,犯不着为他遮掩,把他扔出去,也算我们的功劳。”

苏文鑫忽的斜眼看他,“我就把这大秘密告诉了你,可别你就是那凶手吧?说起来晋安你也是一个用刀的好手,那柄月厉也是叶泓藏收藏了十几年的名刃。”

苏晋安心里一紧,感觉到那股潜藏的杀气如蛇一样从心脉深处往手腕流走,他的手指微微颤动,想去拔刀,又强自克制。

“唉!看你一脸紧张的样子,还真以为我会害你啊?”苏文鑫语气里满是埋怨,一拍他肩膀,“我开玩笑的。你刚在九条镇立功,秋大人是提携你的贵人,你怎么也没有杀他的理由。除非晋安你不想升迁了,可你都说自己是个汲汲于名利的人呐。”

那条蛇重新回到心脉深处栖息了,苏晋安低低叹了口气,“怎么不是呢?这年头,我们这些小人物,每一个都想出头啊。”

“唉!秋大人死不瞑目啊,”苏文鑫也叹了口气,“晋安你不知道,秋大人那颗人头死死瞪着眼睛,怕是临死都不信自己就这么死了。也是,谁能甘心?秋大人不是刚刚花了大钱买了‘桐月居’那个小女人的身子么,说还是个处女,挂了很高的价钱,秋大人玩过很是满意,跟我说想再掏钱买下来作妾。”苏文鑫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来,“一个身体不行了的老男人,要了一个女人干净的身子,就觉得是两情相悦了,要跟人家小女人天长地久。屁!人家还不是图你两个钱?就冲秋大人那个满是肥油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