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宁有些好笑。分明昨夜都抱了,这会儿反倒矜重。先前还夸他懂变通,看来是她大错特错。但这会儿,她也没心思调侃他了。脚腕上疼痛未减,令她额上浮出了一层薄汗。她皱着眉头,轻轻抽了几口气,转头看向了软榻。“扶我……”她刚说出两个字,又转念想了想,改口道,“抱我过去坐下。”

陈慬闻言,低头答应了一声,又道了句冒犯,一套礼数周全,才将她抱了起来。

身子悬空的那一刻,方思宁的心也是一悬。这个姿势,让她有些不安,她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抓紧他的前襟,生怕摔着了自己。

察觉她的担忧,陈慬开口:“郡主不必害怕,属下一定小心。”

方思宁立时将攥紧他衣服的手松了松,故作镇定地道:“我知道。”

陈慬无话,举步往软榻走去。

在方思宁的记忆里,自打她能跑会跳,便没再被人这样抱着走过,感觉倒是有些新奇。

竟连一丝颠簸都感觉不到啊……

被轻巧地放上软榻的那一刻,她忍不住问他:“不重吗?”

陈慬答得毫不迟疑:“郡主身纤体瘦,不重。”

方思宁一个字都没信。她的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一些,更与纤瘦没有半分关系。但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怪不得她得寸进尺了。

……

之后,方思宁无论去哪里,都是由陈慬抱着去的。

看到这场面的元祎,觉得自己真的要去将军墓前好好诉一诉苦了。她尽量耐着性子,问:“郡主啊,您这是?”

方思宁认真地回答:“由奢入俭难。”

元祎忍着一口气,又看向了陈慬。只见他低眉顺眼,神情分外从容,就好像他抱着的不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而是一张条凳……

这……也行吧。

元祎叹了一声,决定不管了。

方思宁见她妥协,自是高兴。她笑着拍了拍陈慬的肩膀,道了声:“走。”

陈慬应了一声,又向元祎点了点头,这才迈步离开。

“花苑里的芍药开了吧?”方思宁问道。

她这话并非询问,陈慬便也不回答,只是转身走下回廊,径直往花苑去。

这般善解人意,令方思宁愈发高兴。

阳光和暖、熏风怡人,身处的这个怀抱,有着出乎意料的安稳和舒适。方思宁只觉身心都懒散了起来,索性闭了眼,头一歪,枕上了他的肩膀。

意料之外的贴近,令陈慬微微一怯,但姿势却分毫未乱。他的步伐始终稳健,行进亦是轻快,直到,张竞出现在面前。

他步子一顿,低头尊了一声:“侯爷。”

这一声,惊得方思宁睁开了眼。她略直了直身子,心中挣扎不过一瞬,随即她放弃了下地的打算,讪笑着打招呼:“叔父怎么来了?”

张竞蹙眉看着他二人,声音有些阴沉:“昨夜听说你受伤了,这会儿过来看看。”

“多谢叔父关心。没什么大碍。”方思宁说着,刻意抬了抬受伤的右脚,强调了一句,“就是走不得路。”

张竞听罢,目光停在陈慬身上,沉默了片刻后,道:“既然郡主受了伤,你就替她来操练罢。”

方思宁心觉不妙,正想替陈慬拒绝,却听他低低应了一声:“是。”

得了这声回答,张竞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方思宁满目惆怅地看着他离开,又转而望向自己的暗卫。

平静目光、泰然神色,是她见惯了的波澜不惊。

她抬手,指尖在他心口轻轻敲了几下,语气里半是埋怨半是无奈:

“谁让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