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不清楚那女人的底细。”

“现在的医学技术,断掌重组应该不难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已经送到医院动手术。跟被咬伤的人一前一后。”

“也太危险了,是什么原因把手夹断?电梯坏了?该有些赔偿吧?”

“我看群里说,电梯门要关了,小孩跑得比妈妈快,就把手伸进去,想让电梯等一等他们。谁想到,电梯门感应失灵了,直接把他的手夹住。”

白瑞雪的脚步一下顿住。

前方两个成人不知觉,犹向前走,距离一下拉开了。

白瑞雪突然想起白天坐在妈妈电瓶车上,戴着黄色小头盔,笑得像一朵花的小朋友,像植物晒到阳光、吸到露水那般的生机勃勃。

他竟忍不住对号入座。

幻想小朋友脸上热情的酡红变成雪一般苍白寒冷。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他的脸也渐渐苍白寒冷。

在白瑞雪心中,人大多可怕而莫测,往日亲切的面孔有朝一日变得比恶鬼还狰狞。让人猝不及防、不可置信。

但小孩子是与众不同的。

他们从母体出来,是毫无污垢的一张白纸,干净柔软,轻易撕碎,也能轻易在上面挥舞颜料。

小孩子总是没有错的,小孩子的错是大人的错。

白瑞雪感到呼出来的每一口气息是他的生命之源,他渐渐觉得自己剩下一个晶莹的空壳,透明得一触即碎。

他在想,究竟要不要继续错下去。

跟宋明交谈的白丰年似有所感,他忽然回过头,看见弟弟站在离他好远的地方。

他站在路灯下,淡淡的光轻轻洒下来,为他蒙上一层晶莹透明的壳。他没有看任何人,他低垂着脑袋,面目是模糊的。白丰年慢慢走过去,没有出声,他感到白瑞雪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站在了白瑞雪身前。

他伸出手抬起白瑞雪的下巴。他因此看到他眼底的挣扎与自我厌弃。

他好像在蜕变,困在蝉蛹中要挣开翅膀。

白丰年依旧没有出声,一下一下温顺地抚着他的头发。

如果白瑞雪想对他说出自己的烦恼,他会认真的听,再认真的给出建议。如果白瑞雪不想说,他不会追问,打破砂锅问到底往往是不讨喜的。

他的手指擦到白瑞雪的眼睫。

白瑞雪深深眨了一下眼,目光已聚焦,他问哥哥:“如果你变成鬼,你还会给我煎一个边缘焦香的鸡蛋吗?”

“哈?”白丰年听不懂他的话,“你想吃煎蛋?”

白瑞雪仰着脸望着他。突发奇想,如有朝一日他变成同类,怀抱是否温暖?笑容是否灿烂?经他手煮出的汤灌入胃中是否暖暖的,沁人心脾?

一切都不确定。

正如外婆那般,身为一个偶人,她的思维偶尔混乱而异常,偏偏她毫无知觉,以为自己是正常的。一次,她给白瑞雪煮面,竟从邻居腐烂的身体扯出许多白色虫子,当作这是面条,端出来给他吃,并和蔼地吩咐多吃点。

回忆着那碗白色的蠕动的面,白瑞雪皱了皱鼻子。

很快,他作出选择,对白丰年说:“我现在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需要你陪着。”

“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