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里希在会客室落座,同时启动光屏,等候提图斯劳德带着他的条件出现。

他此前没有与提图斯劳德碰过面。此刻就见光屏中,出现一位身穿盔甲、眸光阴鸷的白发老将。

不知道为什么,海德里希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眼神深处,有一丝很淡的嘲弄和怜悯。

海德里希冷淡地:“日安,提图斯公爵。我听闻您重返前线后,便接连处死了二十多位亲兵将领。我以为那都是与您血脉相连的家族后人,不知他们犯了什么大错,要招致杀身之祸?”

提图斯劳德神情更加阴沉。但他始终维持着良好的贵族素养,平淡道:

“家族若是出现了偷窃谷物的鼠类,纵使血脉相连,也绝不能姑息。大厦倾覆,往往只因基座一角被噬空,而不是因为遭受雷电与风暴击打。”

说罢,他也不多废话,单刀直入道:“海德里希上将,我们没有交战的理由。”

海德里希微微挑起眉梢,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在面前的光屏上,看见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猩红如红色光弧,在光束雨中闪避突进;

猩红抬起右臂,一发光矛击穿了数十艘敌舰;

猩红落在圣山顶部,还未来得及稍作休整,头部的驾驶舱轰然爆炸!

“……陛下在与宗教恐怖组织蝎尾的战斗中,不慎被蝎尾暗算,引爆了埋藏在驾驶舱的炸弹我的亲生外孙……他甚至连分化期都没过,却早已完全具备属于一个卡厄西斯的悍勇无畏。”

提图斯劳德深深叹息一声,甚至将老脸埋入双掌,迟迟无法抬起。

“当初得知尼禄还活着的消息,不论你相信与否我简直惊喜若狂。只要卡厄西斯正统尚存,银河帝国的荣光将永不熄灭!但尼禄……我可怜的孩子,他已经是卡厄西斯的最后一支血脉……”

“德尔斐星系已全线封锁。”

海德里希淡淡问,“你如何获取这段影像?”

提图斯劳德一顿,回答道:“得知蝎尾挟持人质进入德尔斐,我第一时间派兵进入德尔斐支援。却不慎目睹如此残忍的一幕”

海德里希垂下眸,漫不经心地整理手套:“所以你的‘援兵’,也一并回到前线来了吗?”

提图斯劳德:“很遗憾,为了支援陛下,他们已在德尔斐全军覆没。”

“先撇开这件事不谈。”

海德里希抬起眼,“提图斯公爵,留在王都公馆戒守的卫兵,今早朝我汇报了一桩趣闻。

“哈里森大公在晨间洗漱时,险些被自己的贴身仆从淹死在脸盆里。

“幸亏陛下提前在公馆安插过人手,若这些被‘保护’在王都的大贵族,不慎在王都意外身亡,或许会导致陛下信誉受损,所有王都贵族家族愤慨联手,与您共伐王都,不是吗?”

提图斯劳德不再把脸埋进掌心。

他慢慢抬起一双阴戾的老眼,跟光屏中的黑发将领对视。

海德里希长腿交叠,唇角微勾,亦好整以暇回望他,眼神却像一头直勾勾盯视猎物的狼。

“……‘撇开这件事不谈’?”

良久,提图斯劳德才轻笑一声,“上将,你的冷酷着实令我心惊。皇帝陛下在德尔斐遇刺,怎么能成为轻易被‘撇开’的杂务?”

“我倒认为哈里森大公遇刺这件事很重要。”

海德里希轻声道,“那位想暗杀哈里森大公的仆从,虽然被捕时咬开了齿间的毒药,但很遗憾的是,陛下为哈里森大公安排的公馆,正好在王都医学院附近。

“在与您通讯前,我听闻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等他清醒,帝国审判庭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或许他能为我们解开不少疑虑:比如为什么作为家族仆从,要刺杀被陛下‘保护’的哈里森大公;

“又比如,德尔斐的蝎尾如何能获得数量如此庞大的阿西莫夫项圈,您的‘支援’舰队,又是如何在德尔斐全军覆没的。

“您认为呢,公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