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图斯劳德盯着他,脸上的惆怅与悲痛早已无影无踪,只剩能滴水一般的阴沉。

“海德里希,我索性向你吐露实情:我发自内心不愿与你为敌。”

提图斯劳德显然没能料到,陛下遇袭的情报,居然没对海德里希造成任何冲击,这使他不得不生硬地切入正题。

“若论及对帝国的野望,我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我本就是一路人。

“如今卡厄西斯最后的血脉已然断绝,一旦消息传播出去,帝国必遭大乱,星盗与心存谋逆的贵族,将会如豺狼般卷土重来,将手无寸铁的平民生吞活剥。

“而这场风波,只有你陛下生前最宠信的将军,以及手握兆亿驻兵的我,共同联手才有能力平定。”

海德里希坐在会客室的暗影中,一言不发地聆听着。

他的半张脸都浸在阴影里,薄薄的唇拉成一条平线,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森冷的蓝瞳,如同两把锋锐尖刀,直直刺向光屏对面的提图斯劳德。

最后,男人俯身向前,指尖伸向光屏的熄灭按钮。

“海德里希上将。”

提图斯劳德叫住他,两眼牢牢盯紧他的眼睛,“你应该明白倘若最后的卡厄西斯已经死亡,你继续为卡厄西斯家族固守王都,将不再会有任何意义。”

海德里希仍然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垂着眸,淡淡掠过光屏中的公爵。

“很遗憾,公爵大人。”

结束通讯前,他轻声说,“你的判断存在重大失误你我从来不是同一路人。”

熄灭光屏,他系上军服扣子起身,准备去信息部找狼骑。

首先,必须彻底封锁德尔斐的消息。

正如提图斯劳德所说的一样,若将卡厄西斯最后的帝王遇袭消息传播开去,必然会让帝国历经史无前例的重大地震。

但是提图斯劳德手里有陛下遇袭的影像,需要王都信息部做紧急处理舆情的准备。

然后,他要确定尼禄目前的状况:受伤清醒,重伤昏迷,濒危,还是死亡。

需要知道陛下是怎样遇袭的,提图斯劳德和蝎尾有勾结,这次袭击,提图斯劳德百分之一百有参与。

只要能收集到确切证据,他就有办法让提图斯劳德在帝国境内身败名裂,从贵族之首沦为众矢之的。

海德里希一边往会客室门口走,一边让大脑如最高精度的智能机器,飞快地列出一二三四来。

他近乎强迫地、硬生生地让脑中掌握理性的部分高速运转。仿佛只要一旦停下来,他就会被什么东西追上,并且彻底吞噬殆尽。

但是当他握上门把时,那股庞大且激烈的情绪,还是将他追上了。

海德里希扶住门把,用力闭上蓝眸,竭力抵挡骤然袭来的某种眩晕感。

右掌内侧的某个位置,一直在剧烈发痛。

而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个小小、圆圆的犬齿牙印。

是某次尼禄疯症发作,发狠咬在他手心时留下的。

他妥善地保存了这个伤痕,就像在痴求中绝望的信徒,连被偶然赐予的伤口都视若珍宝。

但是此时此刻,它却在激烈地烧灼着痛觉神经,并将这种疼痛感,迅速传递至他的心脏部位。

不应在此处继续浪费时间。需要立即确认陛下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