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个全新的盒子,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无精打采。他说:“拿着吧,你爸要是说你,你就告诉我,我去跟他说。”

他又碰碰严以珩的额头,嘴角勉强挤了个笑容:“以后赚钱了自己买。”

严以珩同样被那通电话搅得全无心情。他接过了手机,也不想再和韩千一因为任何一件小事起冲突,想了一会儿又主动解释说:“有两个朋友,他们找好了一份实习,想让我一起试试。我觉得大家一起也能有个照应,那工作看着也靠谱,就想试试看。”

“在阳城吗?”

“嗯。”

韩千一想了想,说:“好,那你试试。不过,怎么说都是学习更重要,别因为实习工作耽误了正事。”

严以珩点头,说“知道了”。

刚刚险些引起一番争吵的话,最终竟以这样三两句的简略问答结束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两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韩千一朝远处看了看,冲严以珩点点头,道:“那你收拾东西吧,累了就睡一会儿,明天还要坐好几个小时的火车。”

说着他伸手拽上了房门。

临走时又想起了什么,他重新推开门,问:“对了,你刚才想问什么来着?”

说的是那通电话打进来之前,严以珩就要说出口的疑问。

情绪的宣泄大概也需要适当的时机和……一点点运气。

最适宜说出口的那个时机已经错过,但更加让严以珩心灰意冷的是,就在这前后短短的十分钟内,他又一次意识到,阻碍着他向一哥再靠近一步的,并不只是那些时机和运气之类的东西,而是……

太多太多其他的东西。

严以珩摇摇头,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还算真实的笑容。

他说:“没什么,我是想说,不要再给我买东西啦……我什么都不缺。”

这个话题他们不止谈过一次,从前一哥每次都半真半假地敷衍过去。这次不知是因为刚才险些和严以珩爆发一场小争吵,还是因为那通电话后实在心情不佳,又或许,他只是觉得这个时机很适合和严以珩说些心里话。

他靠着房门,很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

他指指房间里的衣柜,对严以珩说:“你看那个衣柜以前我和爸妈回南岛时,我就住在这个房间里,那个衣柜里,以前还放着我的衣服。”

严以珩回头看看那里,又转了回来,疑惑地看着韩千一。

“上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们班里忽然流行起了棒球帽,课间时大家谈论的话题都变成了帽子。我就攒着零花钱,攒了很久,终于攒够了一只棒球帽的钱。”

韩千一摇着头笑笑,自嘲道:“唉,你也知道,我这人花钱确实没什么节制,平时老瞎买东西。帽子不贵,但当时的我,真的是攒了很久才攒够了够买一只帽子的钱。”

说着说着他又有些惆怅,他盯着远处的衣柜,道:“那段时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有一天放学回到家,我能在衣柜里看到一只崭新的棒球帽,那该多好啊。可真的当我攒够了钱去买下一顶帽子的时候,班里那股棒球帽的风已经过去了。”

韩千一耸耸肩,继续说道:“我跟我爸说,我要买帽子,他说,你们小孩子就是三分钟热度,等过了一个月,就没有人再戴了。后来我发现,他说的是真的,班上的同学,就算当时再怎么喜欢,也就只有三分钟热度而已。”

他终于看向了严以珩。

他说:“可是,就算只有三分钟热度,又怎么样呢?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要一只棒球帽啊。”

这或许也是这么多年以来,韩千一第一次真正地剖析自己的内心。他说到这里,脸上竟又露出了像是怀念的神情。

“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呢我爸说的话是对的,那个帽子,没过多久我也真的不喜欢了。可那又怎么样呢?”韩千一歪着头,笑意中带着一点无奈,“我得到它的时候,快乐的心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顿了顿,又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说我爸说的话到底是对还是错这个事情不需要争论对错。我想说的是,长大之后,当我回想起这件事时,我总是在想,如果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小孩,我应该试着去了解他这种‘我只是想要一个东西’的心情。”

说到这里,他举起双手赶紧比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紧急说道:“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啊!”

严以珩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