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也想着应该把他送到店铺里去当学徒,不然总是这样一味的顽皮,管教不好,变成舅舅那样,可怎么得了。”两条长长的发辫直垂至腰际,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摇动。

“我想把他送到明象体育会去,让他进足球队训练,不知道你的意思怎样?”

明象体育会?!她当然知道明象,报纸上登过的。她的眼睛一热,声音轻柔:“我求之不得。”

“那你自己的事呢?你外婆已经完全康复,你是不是该去上学了?开学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他垂眸瞧着她挺秀的小鼻梁,亲昵地道。

“你这样事事都为我打算好,会把我宠坏的,如果我一辈子都这样依赖着你,该怎么办呢?”

“那样我就管你一辈子好了,这又有什么难的。”他唇角一牵,混不在意地道。

她急走两步,调皮的迈过一处小水洼,及膝的裙摆轻轻一dàng。她真怕他再提为她择婿的话,庆幸他没有再提过。有些话,她总归是难以启齿的,恐怕她今生都无法嫁人了。一想到男女之事,她就会恶心、排斥、浑身无力到好似得了一场大病,她知道,她落下了严重的心里yīn影。她多希望可以呆在他的羽翼之下,不去嫁人,一辈子做他的小妹妹。

房峙祖终于上了汽车,隔着车窗对她道:“明日午后,我们去白云山骑马吧!带上那个黑小子,到时我来接你。”去学校上课前,他要让她好好放松一下。

车窗外,她欣然应允,伸出小巧柔荑对他摆了摆,向他告别。

车窗升了上去,他亦微笑着对那一抹纯真烂漫的身影摆了摆手,却用极为冷峻的声气对孟德安吩咐道:“德安,明日你去找江仁芳,叫他晚饭后来见我,记着,不要叫江小姐及她的家人知晓此事。”

第20章 舅舅

江仁芳坐上汽车,同孟德安一道来自房峙祖的府邸,翌露园。车子开进缠枝铁艺大门,绕过花园,顺着水门汀车道,来自别墅的门廊前停下。

江仁芳早已看傻了眼,行动木讷迟缓地走下车来,呆呆地立在那里,四处环顾,惊叹咂舌。他从没来过这样的人间福地,恍惚得仿佛置身于仙境,是来朝拜哪一路神仙的。

他被一个女仆引进高阔的大厅,还未来得及细瞧,便随着她向右一转,走进一条幽长走廊。走廊的右侧墙壁上挂着一副副镶着jīng美画框的油画,左侧是一扇扇拱形玻璃窗,上面的窗帘也不知是来自哪个国家的织物,孔雀绿的复杂图案上闪耀着金丝银线。脚下的地毯寸来厚,踏上去绵软无声。女仆将他带至一间小客厅,让至罩着墨绿色的长沙发上坐了,便退了出去。没一会工夫儿,又端了茶来。他瞧着这女仆穿着暗红色的西式亚麻长裙,系着镶有荷叶花边的白色连身长围裙,暗暗惊叹,一个下人也穿得这样体面。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房峙祖走了进来,他赶忙恭谨的起身问好。

房峙祖示意他坐,道:“让你久等了。”

“哪里哪里,房先生事务繁忙,哪能因为我,误了大事。”江仁芳踌躇着不知所措,思忖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房峙祖接过仆人递来的茶盏,道:“我时间有限,也就不同你绕圈子了,你欠了外面多少钱?”

江仁芳听闻此言,面上一阵窘迫,嗫嚅了半晌,方道:“加在一起,总有二十几块大洋。”

房峙祖不动声色的押了口茶,略一沉吟,按铃叫来了孟德安。“把我的支票本取来。”

江仁芳不知房峙祖这一问是何用意,此刻听如此说,心头一松,一阵怯喜。

房峙祖在支票本上笔走龙蛇的一挥,扯下一张抛给了他。

“这五十块你先拿去还债,以后,你每月到世茂银行去,找一位姓董的职员,你会领到二十元的月规。”

“这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江仁芳一时激动得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简直大喜过望,心头百花齐放,可嘴上还是谦辞着,搓着手道:“这无功不受禄,我,我怎么好……”每月二十块大洋!洋行里的高级职员也拿不到这个数啊!

“不是要你白拿的,我还有事情要你做。”

“您请说!您请说!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他点头如捣蒜。

房峙祖瞧着他猥琐的形态,不耐的点点手,示意他坐下说。他就奇怪了,江仁芳怎么就没有一点他外甥女的格调、气度呢?芷荀身上的光芒没一束遗传自她的舅舅。“以后,我会不定期的假借你的手去给芷荀家里送些银钱物品,你不准bào露出我来,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他略一思忖,道:“明白,明白,我就说是我赌钱赢的,我最了解我那外甥女,执拗得很,若知道是您送钱给她,她便不会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