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对入朝堂 一个十三 3317 字 2022-09-04

他还说起了别的,说是当晚宫门外闹翻了天,季思还险些用刀把国子监司正的脑袋给割了下来。

方清荣颇为震惊,问道:“这户部侍郎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可不是呢,”祁匡善十分认同,“但真让他把那群学子给气的噤声了,不骂皇上改骂他了,听说还有人朝他啐沫,他也不恼一番话堵的这三千学子哑口无言,法子虽激进了些,却不得不说见效快,若是再由着国子监闹下去还真没法收场了。”

“他名声本就不好,再出了这事,天下文人指不定怎么骂呢。”

“参他的折子接二连三往宫里送,我来时还听到茶楼里在编打油诗控诉季思十大罪状。”

“唉,”方清荣叹了口气,“世人愚昧,大晋众多文人才子竟看的还没季思一个佞臣透彻,国之不幸啊。”

“听你这话,你对这季思还颇为欣赏。”祁匡善有些讶异。

“他那脾性合我胃口,若是早些认识兴许还能成个忘年交。”方清荣笑出了声。

祁匡善没好气道:“若是那些个学子知晓,你这文人典范对一谄媚弄权的佞臣另眼相看,指不定戳着你脊梁骨骂呢,也不怕丢了面子。”

“我这人最不在乎的就是面子了。”

闻言,祁匡善想起自己年少时,被怂恿着同还未高中状元的方清荣偷了徐老太傅房中的鸟在院中烤来吃,后头被发现时他家中规矩严明顿时羞的不行立马认了错,而方谨言不知从哪儿想了一堆歪理,被老太傅满院子追着打,徐府的小姐也就是未来的宛妃娘娘,那时不过是个还未学会走路婴孩,就在檐下被徐夫人抱在怀中,瞧着这处咯咯的笑着,笑声骂声哀嚎声响成一片,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连带着他他的记忆都变得鲜活起来。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些事,明明过去了几十载可细细想来又仿佛昨天才经历过,祁匡善看着方清荣缓缓道:“嫂夫人一直想让你辞官回乡养老,不如借着这次受伤你便回去吧,拢共也没多少米你就的歇着了,一把年纪也不小了是该休息了,虽算不上告老还乡,可这衣锦还乡也是算得上的,不会丢面儿。”

方清荣没应答,只是望着头顶的床帐看了一会儿,才笑着问:“那你呢?这丞相可当够了?”

这次轮到祁匡善不知怎么回答了,他岁数比方清荣小些,身子骨也硬朗,先不说皇上不不允他辞官,就说祁然一人在朝堂上,风雨飘摇危机四伏,处处都是想从祁家分一杯羹的,他也是不放心的,断不会贸然辞官。

见人这副模样方清荣也没继续追问,而是叹了口气说了句,“这做了大半辈子的官,回想起来竟是人生百态都尝了一遍,阿筠说得对,我就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我老觉得自己身担重责理应成就一番大事业,其实离了我大晋也依旧屹立不倒,朝堂也不会乱,百姓也不会活不下去,你说得对我的确是该歇着了,如今是年轻人一代的天下,咱们终究是老了,老了。”

“知道有心无力就识趣点给年轻人腾位置了,”祁匡善好笑的说,“等祁然站稳了脚跟,能担事了,我便辞了官带着念儿去投靠你,你到时候拨一块儿地给我,咱们做邻居也有个伴,闲暇之余约上钓鱼吃茶,乐的逍遥自在。”

方清荣也跟着笑了笑,末了问起了一人,“念……念儿,可过的开心?”

“嗯,老师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闻言,方清荣反倒叹了口气,“子珩年岁也不小了,他娘去的早,你这个做爹的也放点在心上啊,真打算让他孤独终老啊。”

说起这事祁匡善气的胡子一翘,甩了个脸色过去,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怪你教的好学生!”

总归是自家学生欠了人儿子的情债,还是门还不清的情债,方清荣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言,只是颇有些可惜道:“子珩是个好孩子,是阿汜没那个福气,莫说了,莫说了。”

两人聊了许多,自打皇上忌惮祁家后,祁匡善便有意无意的同方清荣疏远了起来,也的确有许多年没像今日一般能坐下来聊聊,直到天暗了下来才不舍离去。

他们撑着大晋的风风雨雨走了这么多年,一刻也不敢松懈,为的不过是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心,对得起所学的治国之道,可如今走的太累了,也时候还卸下一身的担子放松。

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人重新将大晋挑在肩脊上,一步一步沿着前人铺好的路往前走去,一个盛世的消亡,伴随的是另一个盛世的到来,他们要做的便是潇洒转身,将天地腾给有能力又志气的人,等着那群人带着大晋走向另一个从未到达过的辉煌。

方清荣辞官的折子是醒来后第四日递上去的,里头传达了自己身体不适恐是难当重任,再加之他年岁也不小了,虽还未到规定的告老还乡的岁数,却也恳请承德帝允了他辞官回乡。

承德帝瞧见折子时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一个人沉思了许久未同意也未拒绝,只是让方清荣好生养病,其他的等身体好转后再说。

这折子就这么搁着,幸而方清荣也不着急倒是真安心在府中养病,不少同僚都去瞧过,受他提携的学子文人也纷纷递了拜贴,若不是钟曲筠担心吵他修养,这太傅府指不定门槛都得被踏平了。

倒是季思一日未去过,他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天下文人写文章谩骂他,朝中参他的折子更是没停过,再加上问天台没法搭建损失了一大笔银子,拨给工人家人的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国库入不敷出户部更是忙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实在腾不出时间来,更何况他这身份去了太傅府更是说不通,只好从祁然口中知晓一些旁枝末节。

两人再次碰面是行清节的时候,承德帝携百官在弘福寺祈福,他趁着人没注意偷个闲,可才踏进寺庙偏殿时,远远便瞧见一人背着手立在一排长生牌位前,待走近了这才看清楚是方清荣。

季思呆愣了片刻,他未听说方太傅也来了,乍一下在此处见着人有些意外,连忙迎上去冲人行礼:“太傅……”

可这话还未说完便被面前这人打断了,“我我如今已经辞官,一介草民,可是担不起季大人这个礼了。”

“只要皇上一日未应,太傅便一日是大晋的太傅。”说罢躬身将礼行完。

方清荣笑了笑也就由着他去。

两人并肩站在一块儿,长生牌位前的白烛和殿中明亮油灯的光打在两人身上,时明时暗的光影在他们身上跳动,方清荣目光凝重的盯着那些排位,而季思则是借着光打量身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