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从前太傅就告诉他,皇帝要自称“朕”,太子的自称是“孤”,可他认得,那是孤独的孤,他不想背着那个字去走他的前半生,他从来不那么自称,而现在,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锦榭端详着眼前的人,无奈一叹:“好。”

后来锦榭借着初十述职的由头去了一趟皇宫,无意外的被拦在了宫外,侍卫说宫门封锁,五日后才开。也就是说,那些大臣打算五日内把二皇子请回安阳。

夜间,锦榭护着龙悠去了一趟布防营。布防营与军机大营颇有渊源,曾经布防营属军机大营里的一营,后来因军机大营多了督造兵器的私密之地,布防营长期在军机大营和安阳来回,难免有一日会泄露军机,皇帝才把布防营单独列了出来,私下里,皇帝把布防营也给了太子,只是没把它摆到明面上来。

布防营的主帐外,站了两排士兵,警惕的望着四周,营帐里,龙悠取下身外套着的黑色斗篷,威严的站在布防营白都尉面前,锦榭就拿着扇子在旁边站着。

“殿下可算来了,您的玉佩。”白都尉将龙悠的玉佩递给龙悠,随后跪下请罪:“下官糊涂,错信刑部尚书,救驾失职,请殿下赐罪。”

龙悠将玉佩收进袖中,没再挂在腰间,上前扶起白都尉,“错不在你,那晚的事始料未及,不过,如今安阳一群/jian臣当道,孤需要布防营助孤一臂之力。”

这几天白都尉一直忐忑不安,可布防营无诏不得带兵进安阳,无法悉数知晓情况,如今殿下来了,他们也有了主心骨,“但凭殿下调遣。”

一个眼神,锦榭从旁边走了过来,与白都尉细细说着他与龙悠商定出来的计划,等到从布防营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子时。

两道身影快速离开布防营的营地,落到安阳城外的树林里才慢了下来。方才把布防营已经安排好,算是这几天里难得的一件开心事,锦榭笑道:“布防营这边打点好了,下一个就是南安王那里了,事情总算是顺心点了。”

南安王,就是唯一一位派往封地的二皇子。

龙悠看着锦榭脸上松快的表情,嘴角翘了翘,这些天锦榭为他奔走打探消息,因着他从前下了锦榭的脸,除了一个大理寺少卿岑晏华,不少官员都对他冷眼相待,他却丝毫不曾抱怨,继续为他周折。

“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孤?”

对于这个问题锦榭已经不需要再想,“在其位谋其职,既然答应了殿下,自然要竭尽全力。”

这么官方套话的说辞从锦榭口中说出来,龙悠还是很真诚的感激他,这些天他一直在锦府待着,与锦榭相处下来,龙悠才觉得他以前看错了人。

“锦榭,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遇上的时候?”

锦榭想了想,猜到龙悠说的是什么时候,“殿下是指放榜那日,在安阳街上?”

“嗯。”那件事离现在也不久,不过八个多月,“那回不是孤第一次见你,殿试之后,孤在御书房的屏风后见过你,安阳街上遇到时,恰好见你的扇子被人撞掉,本是好意...你却对孤说‘借过’,真是狂妄又嚣张的金科状元。”

“...”所以后来他会被安排到临安,都是因为这两个字?即便锦榭想过自己定是哪里惹了太子不快,才会被外调,也架不住真相降临时心中无限的惆怅。怎么是这样呢?怎么会是这样呢?

龙悠看着锦榭脸上的表情变化,一时忍俊不禁,“这几日回过神来想想,那时你似乎是急于去做什么。”

这一点锦榭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不瞒殿下,捡起扇子后,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才急忙追了过去。”

“背影?”

锦榭叹道:“自小,我的梦境里总会出现一道身影,一身白衣,手执长剑,时而染血,许是魔怔了,那时追过去,什么也没有。”

“幼时同母后去安国寺祈福,主持曾说,幼时常梦之景,必是你前世无法割舍抱憾之事,说不定你梦中之人,便是你前世十分重要的人呐。”龙悠淡淡的道,这些天,他们很少有能够这么惬意的时候。

锦榭不置可否,只笑道:“殿下还信这些?如果真有前世今生,那我上辈子必定做了很多坏事。”才会从小失去双亲。

龙悠只当锦榭在开玩笑,对安国寺主持的话他其实是半信半不信的。

闲事说够了,锦榭又说起了正经事,“眼下东宫的探子已经掌握了群臣的命脉,殿下打算一次拔完还是循序渐进?”

有了那场宫变,龙悠再也容不下这群蛀虫打扰他父皇地下的安宁,“四品以上,一个不留,他们敢如此肆无忌惮官官相护,不过是想让朝廷忌惮牵一发而动全身,到那时朝中无人可补,易朝便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