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嘉年华 Ashitaka 2816 字 2022-08-25

正擦着,衣兜里的手机震动,岑遥拇指食指捻它出来,划了接通,夹进颈窝,应答声竟软颤像饮了浓霭。他撑住面池,盯准玻璃镜,发一两声的轻“嗯”,目光如审视,阴落落的,视自己如弃。几秒过,眉央抽搐,一两根的,蹙出细壑,尾梢坍滑向下,红色从耳根漫衍朝前。他面庞确切浮起了哭意,又整个儿凭口腔咬合给紧啮住。身体是弦,刹那间就断了,他瞬即把手机直递给湛超,“接.....接!”

湛超扥住逃窜向隔间的岑遥,接过手机,出笑声:“喂。小宝。嗯。嗯。对啊。对啊没在本地。你哥喝醉了。跟几个朋友。嗯。没事的。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啊?嗯。嗯。签证办成了是吧?嗯。那个回头我拿给你。嗯。嗯。”

岑遥如一颗跳动着的巨大心脏,湛超用力到手臂发抖,才得以用胸膛覆盖他的面庞,吸纳他极哀恸的哭声。

第24章

岑雪说没见过海,陆娇娇提议,可以去看看大小梅沙,东方夏威夷,这个月份人既不多,老金也可以坐着轮椅推去看看。她笑,“讲出来都有意思,我跟他来了深圳四年了,大小梅沙跟世界之窗真的还没去过呢。”

湛超问岑遥:“你陪不陪?”

岑遥摇头,说:“他们的问题,我在永远解决不了。对吗?”

湛超去走廊打了两个电话,岑遥扭头以目光追随,他突然不能忍受他脱离自己目光一刻钟,那种追索倏然如本能。好在湛超回来得很快,和他对视过,手竖贴他左胛,不很规矩,轻捏那滑圆的骨,“我刚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明天他有个小团儿。算当地一日行,先大梅沙,再弘法寺、荔枝公园,晚上是京基100跟世界之窗。他负责两餐,跟车行,算算就你们三个跟对儿老夫妻,只管玩儿就成。向导叫老丁,人不错,他带你们我放心。”

没什么异议。

晚上住汉庭,两个标间。岑雪养精神,服了药,吸足烟,早睡;湛超和岑遥在隔壁房的厕所里做/爱。

岑遥动情得超过了,整个儿酥烂在湛超怀里颤喘,化水不成人型。他被托着屁股抱高了,自己朝下俯,湿舔过湛超五官棱线,又在他剃净胡须的下颌处咬。

“你,”湛超痛,“换个地儿咬呗。”

岑遥蹬腿,“我下来。”

说着如软绳滑到地上。他汗湿的面孔滚过他毛毡的下腹,舌勾绘他肌革。湛超昂头,喉际滚动,胯前挺冲撞他面颊,岑遥拢紧他膝窝,另手掀高枪,含他一颗肉茸茸的球。舌尖在方寸地,百般花样,像能将樱桃梗打出同心结来。湛超喘吁,捏牢他的下颌,问:“咬下来你吃掉,好不好?”岑遥渴/欲,甚而渴育?腹部奇异坠胀,视界里升腾烟霭,斯时辨不出事物的方圆。他俯趴向面池,手撑玻璃镜,五指收紧发滋滋微响,右脚支上坐便器,涡眼暴露了。湛超直入,刹那刺啦啦闪花火,兼一连串凿击旋律快速而发癫,彼此不知如何引泄的痛惜、怨,碎成一碗的多瓣。岑遥嘴凑去索吻,两条舌头嗞咂缴绕。湛超断续地问:“爱不爱我?我对你好不好?嗯?你爱不爱我?”

岑遥笑笑又不笑,发低抑的嘤咛。湛超哑声:“到床上去?你这样,费力。”

”不干。”岑遥摆头,腰挺起下落,快快慢慢,“不去,就这样。”

射过洗过,就铺床睡觉。关了壁灯,湛超滚半周,两臂合拢岑遥,在他颈间嗅。深圳夜里竟悬一幕星,白洁得离奇。暂时还睡不着,就瞪着天花板。岑遥指腹搓捻过湛超臂上的浪沫、粉莲、红鲤,通感似的体味那针刺的疼痛,突发奇想地问他:“你,怎么没把我文手上呢?”

“啊?”湛超扭头看他,笑:“非主流啊?花开了也败了,爱走了不来了。”

岑遥积蓄睡意,不接茬了。

“不非,洋气。”湛超盖过去亲他脸,“明天我就去文。”

又说:“那年咱们手机拍不了照,我们俩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滚回半周横躺,湛超顾自说:“如果你说,哎,你不速写挺牛吗?牛怎么不画出来?也不行。我是忘不掉你,可老实讲,我那几年也真记不住你长什么样。我们俩头年又碰上,吃大排挡,记得吧?晚上我们开房。那时候我看见脊梁那块有颗咖啡斑,蒙了几秒。我以前记得好牢,我还老舔,结果不知道哪年就完全记不得了,我怎么就没印象呢?清空了。我当时脸靠在你背上,我差点儿哭,你信吗?我们第一次相爱的那一年,就跟上一世一样,十年原来那么远。”他笑:“想想也是,十年,快是条狗的一辈子了。陀思妥、陀——陀思妥耶夫,啧哎妈的,嘴这个打架啊。”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吧?”

“对。他说四十岁就是整个一生。”

岑遥闭着眼,横举过他小臂,咬了一口。湛超腕骨朝下贴,“再咬,给我啃个大金表。”

隔天,福田刮风,也不爽,依然亚热带低压,妈的。岑雪起床洗漱,往提包里塞小面包、巧克力、苏打饼干跟矿泉水,眼见双肩背鼓成一只饱肚儿的水饺,岑遥夺过包一件件往外拿,“你去玩还是练特种兵啊!”只留一瓶水。

“哎呀猪劲大的!走走。”拱开他又塞回去,理理齐,“外面的多贵啊!又怕不卫生。何况不是我一人吃,回头小陆跟你爸要饿了渴了,也能吃点垫垫。”她低着头。

岑遥便一句也不能反驳了。阳光蛮晴好的。他看岑雪又去照梳妆镜,依旧是转半圈回半圈的恰恰式。她接着旋开口红弯腰去涂,左右一个来回,吧吧抿两口。逾刻转头问:“大宝,帮我看看,这次可匀了?”

岑遥喜暗,岑雪则草木附身,反其道地嗜光。她恨不能天下所有日光积攒下来一气儿淌进她的居所,不知道她有多深的寒和黯要驱。在家外住都一样,敞着窗帘,荫了满地的白。岑遥走近去端详她嘴唇。这次抹得居然很匀,岑遥觉得母亲嘴唇像一朵盛开的月季。“没歪。”他看她在白釉里浴着,柔和得连形廓都溶溶的。

老丁果然和善面孔,岑雪随车出发。岑遥企图睡死,计划不久让湛超毁了。

“走。”硬拉他出旅店,“你今天归我。”

跟着下楼去,看空地上赫然一辆白摩托。岑遥本来完全不懂这东西,听湛超三五不时絮叨叨、絮叨叨,从听见马路上摩托引擎震天默念句“摔不死你”,到现在略懂皮毛。

手支额前挡光,“地平忍?哪来的?”

“嚯,可以啊。不过这是老鼠货,06年我拿到加装了ABS。”湛超蹲下捏了捏后轮胎,“250双缸双化油冷,这车子同步的只有一个点火器两个高压包,还有油门试过能跑135极速。链盘跟前灯我也改了。07年我跟剧组去凯里跟遵义就骑了它,08年我又跟老熊骑它去川藏行,那叫个爽。后来我一车友晚上骑摩托撞死人了,一问,我跟他都他妈买的是塘沽来的走私车。怕老警拔萝卜带泥,我就一直撂深圳老熊那儿。我刚试了一圈,真的好东西,一点儿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