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嘉年华 Ashitaka 2817 字 2022-08-25

“我/操。”湛超叹,“学委,你学法,一定是狗/逼资本家身边的金牌法务,摘得一干二净。”边说边跟他碰杯。

“我们从来不吵架,朋友说我们是模范夫妻。爱情方面我不怀疑。”

岑遥筷子戳土豆,戳个稀巴烂,“好演员。”

“其实,哎,有点晕,我酒量真不行。”徐静承微微眯视碗筷,没有奔波依然觉得劳累,“你们可能不知道,你们从五中走了以后很长时间都是笑柄,校长,老师,妈的开大会你们当了半年反面典型,孙迎春都抬不起头,她手底出来的学生。闫学明记得吧?他倒是对你们表示过怜悯,还是欣赏?我记不清了。感觉那种氛围.....我很难不去,不去反感你,湛超,还有鲁剑飞,那人,你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妈的,简直就是潜在的犯罪份子啊。我之前就会,很,批判性看世界、看你们,啊这傻/逼,啊你白痴吧,啊对人生没有规划的烂泥们,我的优越感到大概......大概研究生的时候没有了,就是感觉生活失控了。所以噢,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我挺怕碰到老同学的,真的,非常怕,我想要是碰见个当年不如我的傻/逼过得比我得意,那我得多抑郁啊?我这么利己的人。命运真的没有什么因果,反而......对我这种比较体面的人,有多余的期待吧。”徐静承抿嘴,“我先道歉啊,对不起,你跟湛超现在因为过得不如我体面,我才敢这么坐下来聊聊,我们喝一点。现在有的我丢不掉,但有时候又嫉妒你们冒过险。贱吧?”

三个人不响,不知自个儿在琢磨什么。

湛超逾刻问:“嘴干吗?你学术演讲啊?我靠巴拉巴拉一大串。”

“怎么样?演讲的。”

“妈的,大学委!”湛超笑嘻嘻,“你拿金奖呗。”

徐静承噗嗤乐了,额心抵住手背。空酒杯丁零当啷占据半面桌案,平均各下肚两扎半。杯壁内外水汽凝聚作一股,滴滑出排列的印迹。服务员端来碟非时令的冰镇西瓜芯。此地只学到北上广的“奇堵”,窗外马路上空横过高架,车红红亮灯滞留原地,不死心地按喇叭,滴,滴滴滴,滴滴,不为真的能驱动前车,为表达愤怒。

“哦......”徐静承倏然抬头,语气很轻:“听说了吗?贺磊,还联系吗?他去年得的胰腺癌走在我们医院。那病太快了。他一直在安庆当胃炎治的,才耽误了,来了已经转食道了,三个月。他女儿刚两岁。”

隔壁桌小孩碰洒了饮料,孩子母亲短促地尖叫。

第32章

托人插队,徐静承隔周电话通知岑遥来二院,做胃镜。

普通或无痛,价格差近五百,都不走医保。前几年做普通,岑遥呕了半天酸水,惨况不可言状,这次毅然选后者,于是被叫去做麻醉评估。未必是好习惯,岑遥最先看他人的一双手。自己说穿了是服务行业,接现钱多,看得手更多。或短圆或颀长,或皙白或黑粗,偶有畸零:断指或六指。医生多有轻微的洁癖,反复消毒搓洗,形状不差一般难看不到哪里去,岑遥看一双若无骨的细白小手惯熟在仪器上点戳。他戴着心率仪放呆,跳脱地想起一篇东西写有个小手医生最善攻克难产的孕妇,怎么弄啊?硬掏啊?操还真不敢想。

医生喊他两次。第三次才应,“哎。”岑遥眨眼朝他笑。

“知情同意书签字。刚才走楼梯上来的吧?心跳稍微有点快。”

“这里?”按住空白处,扫视后停顿,说:“这么多风险?”

过敏休克、心律失常、肺栓塞、呼吸衰竭、全脊麻,等等词条,口吻端肃甚至悲天悯人。

“概率很小的。你想啊,人走大马路上还可能被车撞死呢?”

岑遥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仍不动手,食指轻抠握笔处的软胶。

“一般我们还是建议普通,捱一捱没大事。”医生抽走文书,“改普通?”

“改吧。麻烦你了。”

医生去敲键盘,微微弯起眼梢有笑貌:“不麻烦。”

四楼诊室,徐静承捏着单子直乐,“怕死啊?”

“你语文怎么退步那么厉害?”岑遥看他窗台檐,像对生活抱有热忱地摆了株虎刺梅——半年不管也未必归西,聊以填补大片的虚掷,招猫逗狗一个道理。“我们负担风险和不确定性的能力变差了,这么说。你有没有被你的患者打过?电视里不老放么。”

“有一次差一点,一个四十多岁的,我跟他说,你这个不用开药,他骂我,你他妈的就是庸医,是不是想我早点死?靠,服了。我不是湛超我语文就没好过。”徐静承扭头:“记得吗?00年,闫学明让他写个东西参加新,新什么?新概念,对,新概念作文大赛。”

“哦,记得。”岑遥笑,“他说,‘妈的这么多字,谁爱写谁写。’他就个二傻子。”

“真要写了难讲他今天跟不跟韩寒平起平坐?哎韩寒参加的99年吧?”

岑遥:“韩寒水平就那么次?不至于。”

徐静承:“嘶——他这么多年喜欢你什么呢?嘴欠吗?”

“猜。”

“你是岑遥?我还以为只改了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