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嘉年华 Ashitaka 3143 字 2022-08-25

有次湛超不行了,是真的不行了,才真的没有做。但衣服脱光并排挤在被子里。颜家遥也没有真的温功课,只有一搭没一搭继续翻上次的那本书:通篇脏话,青春期,红色猎帽。

湛超确实觉得不济了,空松盯着天花板。小时候,家天花板上有漏水的黄渍,久看会觉得那团是象,这团是女人胸/部,雪白如新就没什么意思。他闭眼,默数自己迄今做了几次,居然算不清了。他不可避免地对此报以骄傲,觉得是荣耀,值得做演讲,放肆说他身体有多好、哪个姿势我们现在很熟练了、我猜没有我他以后肯定爽不起来了,这些那些私密淫/猥,好想告诉谁。当然不可能告诉谁。从某个角度来说,他觉得自己更尊重欲/望,但并不缺自我约束的能力,反而是他,刀尖折叠,像企图利用欲望威胁自己。

于是彼此面面相觑,甚至一部分相连,偶尔又觉得看不清对方。

湛超颇为踌躇,翻身看他,说:“还看啊?送给你。”

“不看了。”颜家遥丢了书,手伸进被子握住他那根揉搓。

“我真的、不行了,真的。只接吻好不好?”湛超拽住他小臂,说:“你知不知道古代的药渣?嗯?你要做淫/妃吗?”

没一刻,“又可以了。”

“诶?”湛超自己摸。——我也太色了吧!

“真的可以了。”颜家遥钻进被子里,用嘴含住。

“你等——哎!我、下午,嘶,不想去上课了,我想请假。”已经被含了,没招了,湛超昂起下颌呻吟,开始爽,“家遥,轻一点,你好棒,下面也要。”

又说:“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发现?”

他忽然想到北京的树村。北五环开外,租金便宜得吓人,据传是“艺术狂热分子”的叹息壁。写小说、搞摄影、玩儿琴唱摇滚的,都往那儿凑,说几乎像是群魔蜂聚,人间边缘,俗世约束似乎已鞭长莫及。也听说,在那儿可相爱可愤怒的自由比吃饱更高尚,不可疏通的被糊弄过去了,旁观者不吝鄙夷,当事人则做梦不醒。他还真不是向往,只是觉得,有机会可以往外走走,去别处。

于是,又说被发现我就带你私奔吧,你想去哪儿?不许带妹妹。哦除了去河北!

五月中,瑶海发生一起恶性伤人事件。某男,年轻时候鬼混,接着蹲戒毒所,妻离子散,出来做买卖,连赔,工房抵押,喝大酒,胰腺病,毒瘾复发,神志不清,提刀进某某小学砍伤俩孩子。闹得一区人心惶惶,各小学发通知,未来一周中晚下学家长必须来接。脱不开的骂脏:“学校治安问题,搞他妈形式主义,给我们守法人找麻烦!”

下课去墙缝那儿抽烟,湛超的中南/海,烟画的云长还在。颜家遥说:“不去你家了。”

“啊?”湛超愣住。

“我上厕所好像有点流血。”按熄烟蒂,又说:“再去我就要被/操/对穿了,不想去了。”

湛超慌张睁大眼要问什么。他忽然笑,眼里慧黠闪光,“骗人的,耍你呢。”

“你,”湛超扳过他肩,叹着低头朝下吻,“你要吓死我。”

中午放课,颜家遥蹬车紧赶慢赶去和平小学,领家宝随便凑合顿午饭。小学附近吃食不缺,只是通常油盐稍重于健康无益。连吃三天馄饨饶是嘴不刁也快呕,家宝点兵点将,“老徐盖饭吧,青椒鸡杂盖饭。”

他是不知道万众能有多少招数整治“吃喝”人欲,三步一瓦棚,五步一披屋,煎炸炖煮油盐酱醋。口腹的虚最容易被填实,除此以外都不是有求必应的。两份盖饭端上桌,色香已不错,附碗飘蛋花的素汤,吃掉,总比一份熥得扁塌的隔夜盒饭来得饱足。想到盒饭他觉得愧疚。偶尔菜色并不差,岑雪四点起,多煎一只蛋,多添几块肉,菜总竭力铺满米饭,但怎么也不如湛超家定规的两菜一汤配糖水。最开始,湛超也觉得是情谊虚掷,总归是母爱吧?于是把盘里最嫩鱼腹或小排搛进他碗里,拽过饭盒说:“熥热了我吃吧。”几次一过,他觉得真作,走去垃圾桶倒转饭盒。

一口青椒进嘴嚼,辛辣刺激味蕾,他心里某处发酥,开始思念湛超。那微弱电流样的东西贯过身体无数根曲径,到他最南端的尾巴骨。颜家遥咕咚咽饭,捏紧勺,右前脚掌不住欻欻擦地,背上像有只弹琴的手。

家宝半截腈纶的里衣突然浸进汤碗。“啧!”他抓住她手丢开,稍大力了点,手咚地砸在桌板上。家宝抬头看他,他嘴嚅了嚅:“可疼?”她摇头笑,自己卷袖子。

吃过半,小臂上文“忍”的老板一屁股瘫下,大口灌茶,跟熟客聊动迁。听闻风声,哪里要开发,盖楼房还是搭公园,多少万一户口,一平补多少。叽叽咕咕交浅言深。

家宝问他:“我们家会拆吗?”

“谁知道。”他笑:“干嘛?你也想住楼房呀?”

“想啊。”

“那你想吧。”他低头喝汤。

“楼房就是比较好,还有抽水马桶,解完手不用自己冲水。我以后还想去韩国。”她练习簿扉页贴了几张安七炫。

颜家遥看她嘴角的油渍,突然毛躁,“韩你妈国。”

她眼神突然就沉了,瘪瘪嘴。

走回和平小学,两人一前一后。他看她沿着路边边走,开始踩落地的树浆果。校门几米开外有个果店,他踅进去。出店门,看家宝背着手等他,旧衣服,蓬蓬的短发,瘦瘦一只,颧部肉鼓鼓,像颜金。她只有十岁。他过去抱她,亲亲她耳朵、鬓边,把她两颊的肉往鼻梁中央挤。又把小半袋荔枝往她书包侧袋里塞,“下午背着人吃,不要掏出来,嗯?掏出来一分就没有了。”书包带断过,他缝上的。

回五中,经过操场,太阳正大,白絮在飞,眼不知道鼻子知道。颜家遥手支成凉棚,远远看是湛超,正啪啪拍着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