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孤要与容与太子畅饮。”

他语调依旧懒洋洋的,眼底却多了许多探究和感兴趣的神色。

这是隋衡第一次有冲动,想揭开那道幕离,看看对面这个令他打心底里厌恶的丑八怪究竟长成个什么丑模样。

但也仅是冲动而已。

激烈高亢,密密如雨的鼓点立刻在江面震响,中间夹杂着悠扬悦耳的曲调。

这是一首《破阵曲》。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聚到那一金一玄,色彩激烈碰撞的两道身影上。激昂紧促,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鼓点中,一只又一只空酒碗被掷入江中。

无形的刀剑兵戈,在江风烈酒间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曲调乍断,鼓点戛然而止,两只雕刻着精致牡丹纹的黑色酒碗同时被掷入江中。

江南江北两位太子,竟在同一时间喝完了最后一碗酒。

江蕴伸手,扶住了栏杆,如玉指节微微泛起白,隋衡眉峰长长一扬,眼角锐利,犹若实质,直勾勾盯在江蕴身上。

这个丑八怪,竟然真的喝完了三十大碗烧刀子,而且速度还不慢。

隋衡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惊讶。

这份惊讶,甚至已经盖过了他对结果的关注。

江北的谋士和将领们自然也惊讶,但最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江南诸国的国主与名士公卿。

要知以往流觞宴上,这位传言体弱多病的江国太子,除了不可废止的必要礼节,其他时候几乎是滴酒不沾,只喝茶水的。如今竟当众喝下三十碗烧刀子,还能站着没倒下去,简直匪夷所思。便是寻常身强体壮的武将,这么大量的烧刀子下肚,怕也要脚步踉跄,走不稳路。

隋国太子亲自准备的北境烈酒,不会是假的,众人不由开始怀疑,以往有关江国太子体弱多病的传言,会不会都是假的。

江国太子,其实应该是位身体康健,很健壮的太子。只因深居简出,不怎么在人前露面,才以讹传讹的,被冠以体弱之名。

毕竟也无人亲眼见识过,这位太子是如何体弱多病的。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怎么可能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都没摔死,又怎么可能一口气饮下三十碗烧刀子。

江蕴确实还好,因他其实已经用内力化掉一部分酒力,但也没那么好,因烧刀子终究是酷烈之酒,对胃极不友好。

范周第一时间让人端上了解酒汤药,江蕴喝了些,依旧在船头坐下。

江风飒飒,潮意扑面,天边忽然堆积起阴云,竟是又有要下雨的征兆。层云深处隐约有雷声传来,正如江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般。

江蕴轻咳声,发尾也沾染上了些许潮意,端起醒酒汤,再度喝了口。

隋衡没再说什么,直接让人将弓箭取来,而后命人将洛凤君放到舟上,丢到十丈外的江心上去。

洛国国君立刻吓得跪了下去:“殿下,求您放过小儿,他真的不知情啊。”

洛国国君在隋衡眼中看到了杀意,他怕隋衡恼羞成怒,直接用箭将洛凤君射死。

隋衡没有理会他。

隋衡制定了两个比试规则,让江蕴选。

从洛凤君身上射一样东西做彩头,谁先射到谁赢,二,从江上射飞鸟,一炷香内,各射十箭,谁射落的飞鸟数量多,便算谁胜。

隋衡还表示,可以依先前约定,让江蕴一箭。

洛国国君脸色遽然大变,当即膝行到隋衡面前,哀求:“殿下,不可,这万万不可啊。”

冷箭无眼,隔着十丈远的距离,什么也看不清,万一江国太子箭术不精失了准头,儿子命可就没了。而且江上射箭,因为江风影响,难度和失误的几率本就比平时大很多。洛国国君心急如焚,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见隋衡不为所动,神色冷漠,他便面朝南方,隔江给江蕴磕头,希望江蕴高抬贵手,饶过他犬儿一命,直磕得额头血都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