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只需要,尸检的时候,不那么吹毛求疵地仔细,对于一些不那么重要的细枝末节,适当忽略过……就可以了……”
锋利的刀锋贴合上喉部。
阴恻恻地沉声:“综上,仵作师傅,您以为,这桩交易如何呢?”
丁竹不顾一切追过来的时候,红枫林里的利欲纷争已经兵不血刃地结束了。
活生生打断了骨头的蒙面人,虫子一样,枯枝烂叶中绝望地蠕动,嘶哑地哀嚎,企图逃出生天。
而他本该弱质纤纤的仵作师傅,正面无表情,慢条斯理,跟在蒙面人身旁,绣着银暗纹的靴子,一脚踩趴了腰背。
“说出清洗金条毒层的方法,否则便踩断你的脊柱。”
“……”
印象里柔情似水的清丽美人,此情此境,狠厉又毒辣,好像变了个人般,陌生非常。
……不,或许,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早该意识到这点了。
高官无良善,重吏无软弱。
能稳踞开封府实权重职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暗藏獠牙,怎么可能是个好相与的善茬。
对于师傅他们这种高度的人,阴阳两面,伪装精致,才是稀松平常的吧。
丁竹怔怔地远立,凝望得出神。
“过来,”师傅踩趴了蒙面人,碾得脚下人不住地嘶哑哀嚎,“乖竹子,听话。”她抬眼盯着他,那目光幽黑可怖,仿佛吞噬生灵的泥沼,深不可测。
夕阳已尽,天黑了……
丁竹恍然觉得,面前的东西不似人类,更似昼夜交替时刻,缓缓褪去人|皮伪装的狰狞怪物,獠牙毕露。
“你被他们算计到了。”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是的,徒儿羞愧,利欲熏心,被算计到了。”木木呆呆的回答。
“难怪。”怪物叹了口气,“你是为师这届最优秀的学徒,怎么可能会卡在所谓的重案艰深上,一连数月出不了结果。果然是被地方上的魑魅魍魉挟制住了。”
“他们给了你什么贿赂?”
“如师傅所见,金条巨利。”
“他们给了你什么威胁?”
“如师傅所见,每月缓解剧毒的解药。”俊逸出尘的青年顿了顿,干涩地道,“以及,如果徒儿不按照他们要求的做,他们就会把我收受贿赂的事,匿名捅到展大人那里去,毁了我的名誉与前途。”
青年重重地跪下了下去。
叩首:“师傅,救我!!!”
师傅:“……”
师傅偏过头去,罕见地骂了句脏话。
“个蠢钝如猪的玩意儿!……当初怎么教你们的?财可以敛,钱可以拿,权可以拢,天道如此,没什么可耻的。但要量力而行,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水深潭你也敢贸然探手?爪子被人剁了都是该的!……”
叩首连连,哭腔:“师傅,救我!救我!……”
师傅冷眼看他,好一会儿后,才慢条斯理地道:“起了吧。”
丁竹如蒙大赦,赶紧站起身来,飞快地拍掉袍面上的枯枝烂叶,袖子用力抹了把脸,努力恢复仪容整洁,以免惹得师傅厌恶。
话说回来……
丁竹疑惑地呐呐:“师傅您,也拿了石窝里的金条呀,怎么您……”却安然无恙,没有中招?
师傅扔出了袖中的黄油纸,扔到了徒弟面前。
“以后长点记性,不确定的物什,别直接用手碰,隔着两层黄油纸。”
丁竹认真记住了。
这条近乎毁了他前途的教训,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乖竹子,过来。”
“是。”
“把这条虫子拖到那处。”禽兽随意指了个土壤松软的枫林角落。
“是。”丁竹恭恭敬敬地遵从师命,立刻挽起袖子行动。
禽兽扔给青年俊秀一把短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