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风扇定时已到,原本刺耳的轰鸣声突然之间停息了下来。失去了白噪音之后,本就狭小的浴室内只剩下突兀的宁静。

他的头又一次痛了起来。

他浑浑噩噩地抬起脸望着镜子,正如一小时前,他刚浑浑噩噩地走进浴室时那样,唯一不同的是,此刻镜子上已满是雾气。那些貌似虚无缥缈实则真实存在的水蒸气,因机缘巧合凝聚在了一起,让他莫名联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用手掌潦草地抹了一把镜面,那之上的白雾即刻消散,露出一张疲态尽显的年轻面孔来。

这可绝对不是二十多岁的人能拥有的黑眼圈。

他在心中笑着调侃,镜子里的那人嘴角却仍旧耷拉得像条哈巴狗。他不满地用手指拉扯着上挑自己的嘴角,镜中那人便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如同提线人偶一般诡异的微笑。

(“你是很优秀的士兵。”)

他回想起中午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自己似乎笑容灿烂…照片上自己的军服似乎鲜血斑驳…

忽然,他感觉到一阵尖利的恐惧划过心头。于是,他将指尖按在了镜中自己的脸上,缓缓地摩擦,缓缓地…

(你杀了很多人。你将他们的胸膛剖开,却不负责缝合;你将他们的脑盖掀开,任由他们的脑浆在你面前流淌。那些实验报告都是你写的吧,美国?你享受征战,享受进行人体实验,享受操纵他人的思想;正如我享受治病救人,享受站在手术台上,享受在心脏血管间玩那些小把戏。谁叫我们是同一个人。)

镜中那人的表情逐渐狰狞,阿尔弗雷德垂下手,望着镜面上深深浅浅的一道道划痕。

“他可算是睡着了。”

这个带着明显南方口音的女声似乎不是来源于自己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