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嘉年华 Ashitaka 2817 字 2022-08-25

岑遥捂住胃处很怒地鼠转,又弯腰抓起一地衣服,拣出他的内衫、长裤、外套、皮带,揉成团砸过去,指门外,“赶紧给我滚!”像哭腔又不像:“听见吗?这我家,让你滚,你别让我真砍你。”

曾经很爱一直很爱非常爱,管美君和前夫也许也是一时的咬合不正吧。

因为雨势大,岑雪也没走成。老工房贯通的长廊顶上有漏,岑雪拣断了耳的锡锅搁地上接滴滴的漏雨,苏运平说没必要接岑阿姨,走廊本来就不会干。“主要怕上霉,这种房子,一震就塌。”

岑雪又坐回床边的小凳子,继续手里针织活,一件高粗青山羊毛套头外衫雏形初具,走的是阿尔巴尼亚针法,仔细看发觉老气了,现大街上没几个年轻人穿了。岑雪依旧一针针织完,穿不穿再说,这东西是情感负欠,为母的“应当”,颜家宝的她打算织玉米花针,好像也挺土。她头发去焗了颜色,她说染黑,覆掉根处的星星的白。洗头姐四十啷当面容衣着仍然夸艳,说不要不要啦,显衰态,姐,你染深栗色,像我一样卷一点内扣,抬气色显年轻好打理!于是乎花掉大两百块。关停吹风,发丝蓬蓬好像出锅带余温,确实在一瞬间,岑雪觉得镜里残而不废的身躯焕焕闪了闪。

苏运平身体僵死掉那一部分恒久低温,要比别人早一季度照上电烤灯。

“我觉得就不要回去了,柜子里被子褥子都有。”苏运平半翻身,床前后晃吱呀响,“阿姨抓下背。”

岑雪在暖灯上温温手,“哪里?”

“左一点,嗯对,下一点。感觉......”说得支支吾吾:“还是要正正经经洗个大澡。”

“等晴天,要不要叫你同学来,帮你洗一洗?”岑雪几乎没怎么见过他和别人往来。他背部皮质仅像一层蜡黄覆膜,脊椎可触的顽硬。岑雪用最古的明矾兑水擦,精心涂龙珠膏或京万红,原先几块欲溃不溃的创面已渐渐收口。岑雪一抓就在他背上留几道痕。

“我早就把他们都删了。”

“你不介意我就帮你洗,等晴了多烧几壶水泡一泡,南方——”

“我介意。”苏运平说,“你是女的。”

“那你让我帮你打手铳?”

抓完刚坐下,岑雪心里鸡争鹅斗,说不清是什么感受。还没有理清织物的针脚,就感觉一只凉手隔衣在她背上走棋,步子异常病郁、孤寂,却几乎有力,嗒嗒,缓缓到内衣的搭襻处。小肚子忽然很胀,她蹦跶扔掉毛衣出门,去廊尽头的公厕,老工房是这样,一层仅公用一个。昏黑瘟臭的小隔间,脱掉两层裤子,腿弯曲就颤,已到下蹲吃力的年际,尿有时都觉得憋不住。牵丝的水流勒着内部淅沥沥落进便池,前部异样有潮湿感,咚嗒一滴,岑雪费力伸头借不明的灯看,错愕发觉是滴鲜红的经血。

口袋里手机响,岑雪先一惊,掏出来眯眼看,按了接:“哎?大宝。”

“你在家喔?”

“没有,没有。”岑雪蹲住,另手撑住脚踝,掏手纸擦血,“等会走。有事呀?”

“就随便问问。吃了啊?”

“哦。我吃了,你吃了啊?”

“吃了。最近我没时间过去。”

“在店啊?”

“在家。”

“你那可下雨?”

“好大雨。你那呢?”

“也下。怎么,不高兴啊?声音都不对,你跟我讲。我在给你和小宝织毛线。”

“现在谁还穿毛线?我今天做了个检查,妈,我现在有点怕。”

一夜雨把皖中下透了,太阳升起还欠一点,天是清潭镜澈倒置。岑遥下楼要了两杯豆浆、八两锅贴、两个茶蛋,多加一只糖糕,鞋都踩湿了。湛超起亚叫夜雨浇溉,终于看出是辆白车。岑遥在车门边看了会儿后敲窗,湛超嘎达开门。他钻进副驾把吃的塞给他,自己仰着抽烟,都不开口。小区还是老人多,渐次有遛狗的、负剑的、提筐买菜的。豆浆喝下去半杯,湛超徐徐把额头低下,疲沓抵上岑遥左肩,谁都是一夜的干瞪眼,一夜的思绪万千。岑遥扔了烟头扇扇风,伸手:“驾驶本给我。”

湛超咬口糖糕,茫然乱摸一通,从口袋里找出来递他。

“你是在邯郸考的啊?照片跟通缉犯一样。”岑遥翻了翻,“今天没收了,你上去睡吧。我去店里了。”

湛超想拉他,却看他已转身回来。一句话未出声,岑遥窜起恶狠狠咬住他颈侧一块肉,“洗干净脖子等我晚上回来领死,要是......你就赔我一个妹妹。”

湛超猛地抱紧他。

第33章